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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台游记

发布时间:2008-11-28 14:50:58


  夕阳西下时分,我已站在黛螺顶的山门外。

  晚霞给远方的山廓镶上了一道金边,再把那嫣红的光幕洒向山脚下一览无余的台怀镇。薄薄的雾霭中那些苍松翠柏红墙环抱着的寺庙琉璃顶,闪动着一种祥和的淡红色圣光。那座醒目的大白塔,正以极美的轮廓线亮出了它那优雅的身影。此刻,闹市一侧的显通寺、菩萨顶等寺院群里,应当开始晚课了吧?

  山下不见有丝毫鼓磬梵唱声传来,只有秋风在飒飒作响。右侧有一条公路从苍蓝色的山谷中穿过来,看不到行人和车辆。而就在这黛螺顶下的1080级陡峭石阶上,除了几群下山的游人,依稀可见有一着红色僧衣的匍匐朝圣者,正用叩长头的虔诚艰难地登山而来。

  我知道,在这青庙黄庙佛事融洽的圣地五台山,这是一个远行而来的藏地喇嘛。也许他是去朝过了“央迈勇”?再行万里,到黛螺顶朝拜五方文珠菩萨来了。

  我的身后,阳光穿过御笔亲书“大螺顶"的牌枋,斜斜射进静静的寺院。寺僧们正在大雄宝殿做着法事,而阶前鲜花摇曳的五方文殊殿,只有一个摇着转经筒转着文殊殿堂的红衣女喇嘛。

  如不是那碧瓦飞檐雕梁画栋框住了这样的人物,一时间,我像是又回到了西藏。事实上,当我乘车进山穿过那汉白玉的北山门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厚厚的高山苔原复盖着平缓的拱形台顶,没有树木乃至小草……庞大的山体形如垒土之台,苍凉地突兀于群山白云之上。与那种辽阔相比,眼前的黛螺顶还是显得过分秀气了——它只在巍巍高山的半山腰间耸起一个不大的山头,且幽林青黛如斯——这样的寺院,听说是当年为了乾隆屡欲登台顶朝拜文殊,终因风大路险没能如愿,于是将五座台顶的五方文殊,总塑于此。来到这里也就等于上了五座台顶,一次就能朝拜五尊文殊菩萨。如愿以偿的乾隆于是留下了这样的诗句“峦回谷搓自重重,螺顶左今据别峰。云栈屈盘历霄汉,花宫独涌现芙蓉。窗前东海初升日,阶下千年不老松。供养五台曼殊像,黎疑未曾识真宗。”然而,美则美亦,终究还是“小朝台”!

  我的视线还是留在了淡红色天穹下的远山上,我用长焦摇过山脊,寻找到北台、中台、西台的台顶,南台那边则已暮色重重。在这样天高云淡的晴朗秋日,怎么能不去台顶“大朝台”呢?!

  直到此时,黛螺顶上的我,才打定了要走一走五台台顶的主意。从北山门进山算起,我来到五台巳两小时四十分了。我是今晨游完北岳悬空寺、应县木塔,午后才匆匆赶过来的。

  二

  清晨,我们在台怀镇租了一台车,仍从北线直奔东峰而去。

  东台又名望海峰。康熙曾著文说,五台山“兹山耸峙于雁门云中之表,接恒岳而俯滹沱,”由于东台地势高达海拔2795米,东面的华北平原地势低平,所以这里是观云海,赏日出的最佳之处。

  车北行上山约30分钟到北山门处,只见大馒头般的东台顶,已有一线如蚁般的香客在缓缓向上移动。汽车下了柏油路面而开上坎坷不平的砂石路,越过山脊线折向东侧,眼前突然一亮,啊,云海!我急忙叫停了车,抓起摄影包匆匆下车,踩着满是露珠的草甸向东跑去。

  当我停住脚步,真的惊呆了!此刻大山之美,真是无法言喻。那轻柔的云层似在微微地波动,在山谷间由浓而淡地向上升腾着。深黛色的重重山影,完全是一幅肆意泼染的水墨大写意!我屏住呼息,轻轻地支起三脚架,用两台相机拍摄起来。渐浙地,我发现我的镜头里,正在捕捉一个缓缓苏醒的过程:云海中群山开始由灰变蓝,再浅蓝而深蓝,接着,再变幻成兰一样淡紫,荷一样的淡红……那种色调竟是如此的纯净,纯得透明而温柔,最后,连山体仿佛也变成透明的了。山川在明净的空间里丧失了全部的凸凹和细节,简化到只有曲折向上的条条斜线和渐变的色块!

  拍摄着的我,突然间,涌出一种奠名的虔诚——来到五台山“大朝台”,是不是妙吉祥文殊菩萨,以如此清朗世界来渡我西行呢?

  迷茫中,我听到司机在远远地喊着。其实此刻,明亮的阳光巳开始泻进山谷。云海上翻腾的浪花朵朵,巳经白茫茫的一片。但是,云层终于沒能翻过东台的山脊,而被阻隔在北侧,被微风拂向西山。无边的云海下,该是阴天吧?云下的天地又是哪里呢?……

  没有顾得上多想,上了车往台顶开去。车窗外阳光灿烂,三三两两喃喃自语念着佛号、念着祈愿的朝拜者在路边走着。在他们之中,中老年妇女居多。听到的口音最多的居然是上海江淅人,从小囡到阿爷,间以 “南无阿弥佗佛”的佛号,在并非净土宗的五台佛界念叨着。

  东台顶上的佛寺称为望海寺。寺内供的聪明文殊,是文殊菩萨的五位化身之一。寺旁东侧新建有一座很大的观日平台。在寺前广场中央, 还在建有数座蟠龙石柱围绕的圆台。我径直走进大殿, 双手合什, 仰望着文殊的造像礼拜起来。

  小小的大殿里没有像山下大寺那样,在殿中展开“三世佛”,文珠也不侧侍佛前,但仍有一尊如来佛。佛与菩萨还是好区分的。一般来说,佛们是不戴帽的.头顶上多是小巧而卷曲的螺髻.菩萨们则偏爱雕刻精美的莲花宝冠. 在汉地的青庙中, 只有观音是女身,头上挽着那飘逸的洁白头布为冠.众罗汉则斩尽三千烦恼丝,几乎全体连板寸也不留。

  梵语文殊师利,译名妙吉祥。他的身紫金色,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项,左手持青莲华,右手执宝剑,常骑狮子出入(在《西游记》中,这头狮给那美猴王惹了不少麻烦)。在佛教的经典中,文殊菩萨因智慧第一,所以被推为众菩萨之首。专司佛的智慧,有“大智文殊”的尊号。大乘义章说:“知世谛者,名之为智;照第一义者,说以为慧。”这即是说, 能认识世间事物的差别相状,又能认识宇宙万物本体的绝对真理,就是智慧。无上的智慧,即是实相般若。在五台山的五座台顶, 供奉的大智文殊聪明,、无垢、孺童、狮子吼、智慧五座法身, 都在向芸芸众生启示着洞悉世界的"觉"、“慧”与修为。

  但是,在朝拜领受文殊那睿智的目光时,我却总记不住他那没有太多特征的形象。时至今日,我的脑海中依然不能把他与普贤菩萨分清。是不是无色无形, 皆不着相呢?但是,为什么又总能记住观世音呢?

  菩萨两字,在中原最早见于东晋。其时有一高僧叫僧肇的说“有大心入佛道,名菩提萨埵”。唐僧法藏更明其意蕴:“菩提,此谓之‘觉’.萨埵,此曰‘众生’”。所以,菩萨就是:上求菩提(觉悟),下化有情(众生)的人,以救大众于苦海,度往极乐。为平生追求的真,善,美的化身。

  那么,这化身不记下也罢?来五台山“大朝台”,为我心中的极乐,为了人间的真,善,美吧!
  如此,亦可谓之为“求渡”吧?

  三

  去北台的路,最初一段是很平坦的。但路上的石块极多,车颠簸着前行,车速很慢。我有一种在海上小舟中看风景的感觉。秋高气爽的艳阳天,望出去的北地非常辽阔。金色的群山峰峦迭起,层层叠叠铺向浅蓝的天边。更辽阔的则是那苍碧的天穹,那丝丝白云拉过很长的弧线,把我的心也拉上辽阔的天际——秋天里走在这样的路上,心情真是好极了,我直想下车去,踏歌徒步而行!记得驴友影子MM告诉我,她们就是用两天时间,徒步完成大朝台的。悠悠地走在这山脊的苔原上,该是一种怎样舒坦的感觉啊!

  车窗的前方山坡上,出现了两座洁白的藏式白塔。从这里,汽车沿蜿蜒的公路往上爬。不多时,已经远远地可以望见北台台顶的寺院。

  北台名为叶斗峰, 是五台山群岭中的最高峰,也称为“华北屋脊”,海拔已达到了3058米(比位于西部第二台阶上的峨嵋金顶低19米)。远望其山巅,呈马鞍形,佛教喻为一身双头的共命鸟。北台顶的气候,经常是风、云、雷、电出自山腰,山顶丽日当空,山下倾盆大雨。从山下望北台,巍峨雄横的山峦常常被云缠雾绕,宛如天柱。而最突出的还是那几乎终日不绝的大风,从北坡呼啸着吹上来。车到山顶,饶是丽日当空,也让人感到劲风透入肌肤的寒意。

  正因为风大,北台台顶的寺庙全用石料建造, 围墙、梁柱及屋顶的片瓦全用白色的花岗石砌成,以洁白映衬蓝天,非常漂亮。那种圣洁的白色殿堂, 给称为无垢的文殊菩萨做道场, 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北台顶上的文殊庙称为灵应寺,既是“大朝台”,我亦拈香朝拜。来北台的香客比东台少了很多,却使之更有无垢天地的清凉境界。

  但是,我以为最美的一座小庙却在围墙外,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只有一座白塔与之为伴。一问,说是龙王庙。啊?我疑惑了,这儿可不是大河大泽之畔,为什么竟有龙王庙呢?在东台时,也有人招呼着我下到庙前的岩边上,去看龙王庙和冰洞什么的。当时我只顾着拍摄而没有在意。而居然北台亦有,而且更醒目地侧侍于无垢文殊的灵应寺前!

  直到此时,我才猛然记起,这应当是关于五台山如何成为清凉世界的传说吧?

  那是一个文殊向东海龙王借清凉石的故事。那还是五台山叫五峰山的时候, 山里的气候是如此的恶劣.夏日里酷暑难耐。于是文殊来到东海,向龙王借那宫前的歇龙石。龙王很抱歉地说:“大法师借什么都行,唯独这块歇龙石不能借。因为它是花了几百年工夫从深海打捞上来的,清凉异常,青龙每天行云布雨归来,热汗淋漓,要在上面歇息养神。你若借去,青龙就没的歇息的地方了。”文殊菩萨无奈,这才说明了自己是五峰山的老和尚前来化缘,为了造福人间,他是求援来了。

  龙王估量了一下,那歇龙石重达万斤,一个老和尚如何拿得起?脱口就允了。殊不料,这老和尚轻吐莲语,一下就把那石变为弹丸,然后称谢飘然而去。待到那外出打工的小青龙回来,不见那歇龙石,就怒火冲冲地寻到五台山。用龙尾把五个峰扫成了平台;用利爪把岩石刨得乱七八糟……

  先不说这个故事中, 文殊菩萨是如何安放这一块清凉石的,也不说小龙们是如何在秘魔岩窟受文殊教诲而修行向善的,单就说这东海龙王,日子过得是多么的不易。齐天大圣降妖伏魔那金箍棒,也是找他借的吧?(当然,他也借别人的。“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而他借给别人的,是不是都为人间造了福呢?思量他应对文殊的那段话,也很体谅辛勤工作的同志们呢。

  记起这个很有人情味儿的故事,很大地改变了龙王在我心中的形象。文殊让他安顿在自己道场的一侧,来接受那受惠于清凉的人们的朝拜和纪念,无疑是大智的无上关怀和回报。

  我走到那洁白的小庙前,想看一看这位可亲的龙王。然而庙门紧闭,我只能对着那如海的苍山白云,揖了一礼。

  那块歇龙石,据说还安放在清凉寺中。如今清凉寺虽已破落,但那块清凉石还在。 石长五米,宽二米半, 厚两米,围十五米,石面青色,有云纹,人坐其上,顿生凉意。散发之间,五台方圆百里清凉。

  呵呵,当然,以海拔最高的北台为最。

  四 

  中台翠岩峰(海拔2894米)离北台叶斗峰很近。从北台西侧望过去。连接两台的弯弯曲曲的公路都历历在目。有人说中台翠岩峰的山形犹如一只威武英烈的雄狮。这恐怕是有些附会于“佛门*狮子*吼”的缘故。中台的圆拱台顶是最完整的,我从北台及西台望过去,倒很一个很大的窝窝头。在这大馒头上,还有一座重檐歇山式大殿很是突出。

  台顶有许多参差的黑褐色大石头,也许就是那青龙发怒时抓出的“龙翻石”?也有人说是冰川活动留下的。堆石一侧,有几座高高低低的藏式白塔屹立在岩边。听说这里可见到五台山上独特的虹,不是弧形,而是圆环,有时候圆环可以达到内外两圈,七彩圆环中会出现各种景观。而我们抵达时已接近中午,彩虹是看不到了。

  司机告诉我们,寺中的斋饭很好吃。于是我们寻到一个偏僻的厢房中,美美地吃上了一餐斋饭。那大盆菜是用豆角和西红柿煮的,还有罗卜和自制的辣酱, 一尝,味道好极了!我连呼“好吃!”同席的大师笑呵呵地说“那就再吃一碗吧”。不由分说又装了一碗,那番滋味,至今尚未忘却。

  中台的寺院名为演教寺, 取文殊菩萨在此演教说*法之意。寺内供奉的文殊化身叫儒童文殊。在这里,文殊成了敬父母,忠君主,集儒之大成的佛门神童。原来的寺院很破败,只有一尊带力士浮雕的古老香炉塔,还是完整的。在台顶北侧,一座崭新的重檐大殿已经落成,正在修饰殿内的造像。以此殿风格,和山下灵鹫峰如显通、塔院、圆照、广宗、菩萨顶等有名的大寺相一致。

  居中台而选这种宫廷风格建菩萨殿,我以为也是很自然的。

  事实上,从西汉明帝年间(公元58年--75年)佛教传入东土以来,这种外来的信*仰就一直被皇家推崇、禁*灭、弘扬和改造中。把外来的先进理伦与本国社会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并不是百年以来的创新,也轮不到“小*人物”使上劲儿。帝*王们为江山竞折腰时,这是常用的一招。不必追溯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而单这佛教东渐的两千年,就有多少帝*王的故事作为佐证啊!从汉明帝始, 到魏孝文帝拓跋元宏再到北齐文宣帝高洋,再往后, 视崇*佛与“龙兴”有莫大干系的隋唐两代帝王,其热情绝不比北魏帝王们差。而宋太宗、真宗、仁宗三帝则有那礼佛的近400轴“天王玉扎”,可见其崇佛之盛。在元代,文殊居然化成战神以助阵蒙古铁骑。明代的朱元璋自个儿都是和尚出身……直到清代, 康熙、雍正、乾隆祖孙三代更是集大成者。他们之中,有谁不或自称、或类比、或托生于佛与菩萨?

  就因为如此,中原的佛教寺院,己经不单纯是几进院落的官*署式格局,而不少已几近于红墙琉璃的皇家宫阙。这种极富中国特色的佛教*异化,跟本土生长起来的道教大相异趣。在中国的许多名山大川中,大多数道观还保持着当地民居的特色。当然也有一些帝王好道,但终究是为益寿延年而不是为江山社稷,成不了大气候,只有一些成王或成寇尚难料定的反*叛者,在打天下时为发动群众才运用起生成长于民间的道教。

  在五台山,我不知现存还有几座道观?有学者在关于五台山旅游及历史的文章中说,这里在汉初还是道教的洞天福地。《道经》里称五台山为紫府山,曾建有紫府庙。《清凉山志》称文殊菩萨初来震旦(古代印度人称中国为震旦)时,居于石盘洞中。而石盘洞却在道教的玄真观内。 

  据史书记载, 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被汉明帝青来的两位印度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从洛阳来到五台山(当时叫清凉山)。由于山里很早就有了阿育王的舍利塔,再加上传说中五台山又是文殊菩萨演教和居住的地方,他二人遂产生了在此建寺的想法。但因当时五台山是道教的地盘,道教是不会轻易地允许外来教派在此建寺的。一个要建,一个不让建,这就需要借助于第三者来裁决。《国史旧闻》说:“永平十四年正月十五日,明帝集诸道士于白马寺,使于摩腾、竺法兰二人赛法。”在明帝的主持下,双方达成了“赛法”协议,即约期焚经,以别真伪(相传焚经地点在今洛阳焚*经台)。其结果,道教经文全部焚*毁,佛教经文却“烈火不烧”。可见,外来的和尚不但会念经,而且其经文也能经得起“千锤百炼”。印度二高僧因此也就获得了在五台山建寺的权利。(引文《晋谒五台山(一)》)

  要知道,在《文殊师利法宝藏陀罗尼经》里,佛祖释迦牟尼曾对金刚密迹主菩萨说:“我灭度后,于此瞻部洲东北方,有国名‘大震那’。其国中有山,号曰‘五顶’。文殊师利童子,游行居此,为诸众生,于中说*法。”这里所说的“五顶山”,就是指现今的五台山。佛说的瞻部洲东北“大震那”,即是中国。五台山是非拿下不可了。有了帝王作裁判,民间的道教只能无声无息地退出了。

  面对中台这座宫殿似的寺院,我实在有些诚惶诫恐。匆匆朝拜了孺童文殊菩萨,便直奔西台而去。

  五

  由中台去西台挂月峰(海拔2773米)的路也不远, 但山路要陡峭得多。西台的形状,远望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开屏孔雀。旅游资料上说, 台顶有一块平方整洁的大石头,形同茶几,称为二圣对谈石。西台之水称为八功德水。佛教宣扬,水有八种奇能:澄净、清冷、甘美、轻软、润泽、安和、除饥、消灾。而我们上得西台, 却没有见到这石几与圣水。

  西台顶上的寺庙叫法雷寺,寺内供奉的文殊化身称狮子吼文殊,狮子本为文殊的座骑,表示威猛刚烈,取狮子说*法,声吼如雷,与法雷寺名呼应。但寺院很破旧,没有大肆修缮的迹象。却也是四排民居一样的平房里, 供奉着佛与菩萨。

  我来到寺外,东北侧,中台的宫殿遥遥在望。而西侧,却是一地经幡。那些白色的印满经文的旗帜,密密层层地插满了坡地,被风吹得呼啦啦响,极有气势。那种回到西藏的感觉又向我袭来。

  在五台山成为佛教圣地名山的历史上,到底从何时起,在藏传佛教中有极高地位极大影响力的文殊菩萨,开始接受遥远藏区信众的朝拜呢?这是一个很难弄清的问题。

  但显然,最初朝拜而来的红衣喇嘛,应不早于唐代。因为只有唐文成公主的进藏会亲那样的文化交流,才能把五台佛事鼎盛的信息传入雪域高原。同时,也因为在初唐时,文殊圣地为五台山才被佛教徒们所公认.李渊起兵太原而得天下,视五台山为“龙兴之地”,而太宗认定:“五台山者,文殊阀宅,万圣幽栖,境系太原,实为我祖宗植得之所”。于是,彼时的山中,有佛寺达300余座。这些信息,不可能不由唐公主带进西藏。世间信仰最坚韧的藏传佛教徒们,很可能在那以后不久,就开始走上了上五台山朝文殊的漫漫长路。

  千年以来,这条路上有多少藏区信众孤独地前来?他们究竞从多远就叩着等身长头跪拜而行?这是一些让人极为震撼而不愿去思索的问题。在去北台的路上,我在停车拍摄时曾相遇了一位老僧人,向他问起过“大朝台”的藏地喇嘛们。他告诉我,仅朝拜五个台顶文殊,那种艰难地起伏前行竟需要三个月!那么,如从雪域高原而来,岂不要穷其一生?!

  在五台山的一些黄庙寺院里,还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那里的喇嘛有不少汉族人,而藏族喇嘛,则多为行脚僧。这是为什么呢?

  藏传佛教*传入五台山的时间,有唐代与元代两说。但有据可查到最早的记录是公元1260年,元世祖封胆巴大喇嘛为“金刚上师”,受命住锡于五台山寿宁寺。明永乐年十三年,藏传佛教格鲁派祖师宗喀巴的大弟子贾曹杰,也曾前往五台传*法。但是,直到清初康熙年间,朝廷才将五台山十座青庙改为黄庙,由达*赖*喇嘛委任主持大喇嘛,僧人也由和尚变作喇嘛,改奉格鲁派的黄教。这样汉族喇嘛就出现了。毫无疑问,清朝皇帝们这样做,是用宗教与蒙、藏地区的政教首领建立联系,以巩固清朝政府对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与统一。五台的文殊道场既有了藏传佛教的“甘珠尔”颂经声,满、蒙、藏地区僧侣,就每年几千里地的徒步跋涉到五台山, 朝山进香者四季不绝,接踵而至。甚至有内外蒙古王公,“驱驼马牛羊数千里,倾诚贡献”。达*赖*喇嘛、班禅大师、章*嘉呼图克图大活佛等,都曾来五台山居住修行过。有的活佛或喇嘛去世后还安葬于此。有幸的是五台台顶不是烟雨江南,这样苍凉的辽阔风光与雪域高原的故土是多么相似啊!他们是不会陌生的。

  眼前的白色经幡一直在猎猎作响的飘扬着,我在西台挂月峰上思绪万千。我不是智者,但仍能查觉,经幡下万里山川分明有一条看不见的长路,它连接着中原与西域,人间与佛界,俗世与极乐,过去与未来!

  六

  去南台的路很远,山路从西台起一直向下盘旋。渐渐苔原和裸石消失了,汽车又驶进了稀疏的林地。在山间开始出现小溪。林丛茂密处,还有几座很新的佛寺出现在路边。

  我看了看表,此刻己是午后三点。阳光开始有了温度,我打开车窗,让那凉爽的山风吹进来。

  “大朝台”只剩前方的南台了。车往前行,我却在整理着这一途中的印象。感觉是有什么刚刚像佛珠那样串起来,而又被什么触动着打散了。思绪像散落的佛珠一样滚落一山。但我却打定主意,这些印象,这些思维,完成“大朝台”后就这样随缘地记录下来。一些珠子,就算落在这苍凉而辽阔的山间,也是供奉在文殊菩萨的智慧的光泽前,乃是我游五台最好的纪念。

  汽车一直下到由怀台镇往太原的公路上,在南山门前拐向东侧,又开始爬山。但那山路一直在秋日彩林中延伸着,一直快到台顶,树木才稀疏起来。在前方草甸复盖的山坡上,又出现了五六座藏式白塔。

  南台锦绣峰海拔 2485米, 是五座台最低的一座。其它四座台顶皆起伏连绵一气,只有南台远远地以同样复盆状的台顶另为一峰。但是, 世传文殊菩萨真正所居, 却是这幽林环抱,花团锦簇的南台。

  登临南台,向下望去,山林一直从山谷深处密密层层地围上来。西斜的阳光下,绿色的基调上染出了大片的鹅黄,其间,还跳跃着不少红色的光团。山风吹上来的,是带着松脂芬芳的清新气息。我不禁为文殊菩萨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居住而叫好。

  南台顶的庙叫普济寺,内供智慧文殊,也未作大的修缮。简单的小院落很能增加我们的亲近感。以智慧而普渡众生的道场,也许就这样才能折射渡人出苦海的真谛。

  五台山的台顶建寺,乃从隋文帝杨坚始。这位在山下般若寺长大的皇帝,于台顶敕建了文殊菩萨的五个化身。而四大佛教名山,也从此开始,先后为普贤(宋建于峨嵋山),观音(唐建于定海普陀山),地藏(唐建于青阳九华山)等菩萨建立了道场。四大结聚因而在华夏大地完成:九华,地也。峨嵋,火也。五台,风也。普陀,水也。在这四大皆空的菩萨世界里,寄托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祈愿和期望。

  什么是菩萨?在普济寺的小院里,我又一次问自己。大乘佛教有时又把凡是立下宏愿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者都称之为菩萨。民间的诸如“活菩萨”、“菩萨心肠” “菩萨兵”之类说法,则把菩萨的意蕴演化到了“人之初”“的层面上。

  那一个“善”字,于此有了一个偌大的包容。善待生灵,善待世界,善待自已——善即是普渡,善即是修为,善即是觉悟……,相对于恶,这善有什么不好呢?

  在南台上西望夕阳,我没有去想那些业报和轮回。从“人无我”到“法无我”,无我即善而善有善报,以此证得菩提。走在那高高的五台山上,若有若无的文殊菩萨似一直在伴我同行,从而得以以愚求智, 在这个明朗秋日“大朝台”的日子里。 

  2003年11月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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