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北狄到大同——兴废咏叹
中国古代把北方的少数民族统称“北狄”。包含像匈奴、柔然、突厥。蒙古等,对东北方的民族又划分出个“东胡”,包含有鲜卑、乌桓、契丹、女真等。
这些民族都来过大同。大同是他们南迁、南进的必经之地。是战略“桥头堡”。
匈奴人在这里把刘邦围了七天七夜;鲜卑人在这里号令过半壁江山;柔然人把北魏扰得不得安宁;突厥人则无阻拦地出出进进;沙陀李克用凭这块地逼跑唐僖宗;杂毛石敬瑭却像卖烧饼一样把它割让给契丹人,而契丹人则在这里为他们祖宗安魂立庙;女真人从契丹人手里夺了这方沃土却当作“海关”扣押南宋朝的使节;蒙古人把这里开辟成皇家牧场,等闲不得进入;明朝才回到汉人手中,好不容易拿它当“墙”想挡一挡东胡、北狄,还没来得及招架,就让瓦剌部俘虏走英宗皇帝;后来满族人来了把这个“九边重填”斩了个寸草不生,然后把它扔在—边。
东胡系的民族、北狄方的民族。你来我往在大同闹得够可以的,就从匈奴算起已经两千多年了。其实夏商周三代,或更早时的鬼方、荤粥、猃狁等就闹腾上了,何止两千年。
闹来闹去,把大同闹出个“都城文化”来。大同,还真有些“王气”哩。
山西是个古都之乡。上古时,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都在我们山西。不过这些地方皆在晋南地区,有黄河文化的哺育,先民在那里建都理所当然。大同与这些地方被一条勾注山(即今雁门山)分割成两个差异甚大的文化区。即所谓“所以分别内外也”(晋代《勾注碑文》),大同自然是“外”。没想到,秦汉以后敢与东都洛阳、西都长安抗衡的却正是勾注山外的大同。
要说大同的自然环境就有都城王气,那有点言过其实。平心而论,这方土地并非物华天宝之地。但历史的事实是它的确确建过都,而且为时不短。从史实上归纳一下,我们似乎可以理出一条“规律”:即大同像是专为北方少数民族建都而存在,而且似乎是特别钟情于东胡系的民族。当然反过来说。也得那个民族识得这块风水宝地,否则任你实力多么强大,不选大同建都,这个民族就休想在历史舞台上站住脚。
识得这块宝地的民族如鲜卑、契丹、女真,后面详细交代。这里先把几个闹腾了半天而失之交臂的东胡、北狄剖析一下:
先说匈奴。
这个北狄系的民族既古老而又强大,在秦汉时期很活跃了一阵子。论实力他们满可以统领半个中国,但是他们没站住脚。
最可惜的机会就是在大同城东7里的白登山(今称马铺山)放走了汉高祖刘邦。假设那次冒顿单于生擒或杀死刘邦。那汉朝这段历史就不知该怎么写了,匈奴也不会那么快就退出历史舞台。当然历史是不允许假设的。
让我们来剖析一下匈奴与大同;
匈奴人与大同(古平城)的接触,“白登之战“是重要的一次,但不是唯一的一次。说得早一点。《史记》所记的“黄帝北逐荤粥”。《诗经》所述的周文王派大将南仲,筑城朔方,以抵抗“猃狁”,大概就开始了。专家们已经考证出:荤粥、猃狁就是匈奴的祖族,而黄帝所逐之“北”。周文王的“朔方城”在哪里?尽管见解尚未—致,但大同这一带是极有可能的,至少也在这个范围之内。否则赵武灵王何必在大同一线筑长城,秦始皇也无须派蒙恬加固这段长城了。如果说战国后期匈奴人已经出没于大同一带的分析不差,那么匈奴人的错误早就铸就了。因为他们的足迹到了阴山脚下就裹足不前,史称之“匈奴故地”限在阴山一带,就已说明匈奴人少了些远见与雄心。
白登之战时,匈奴正是鼎盛时期。刘邦既已被围七个昼夜,已经弹尽粮绝,冒顿怎么能轻信阏氏(单于之皇后)的“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的谬论,而轻易解围呢?这倒不完全是陈平计策的高明,而是匈奴人主导思想的错误。错误就在于:没能抛开“匈奴故地”,再南下几百里。占据平城。
匈奴人没能掌握机会,没有认出大同的“王气”,就注定了他们退出中国、退出历史的必然命运。
次说乌桓。
乌桓属东胡系,祖地在东北大兴安岭一带与鲜卑邻近。当匈奴人攻占了他们的老家后,被迫走出深山老林,与鲜卑人一样步上了南迁的艰难旅程。可乌桓人要比鲜卑人顺利得多。汉武帝时他们已经拥有渔阳、上谷等五郡之地。辽东、辽西、右北平所居的乌桓人已被称为“三郡乌桓”。王莽时乌桓、丁零已屯兵于代郡(大同左近),随后山西也布满乌桓人,称之为“代郡乌桓”、“雁门乌桓”、“并州乌桓”、“离石乌桓”。三国时,代郡乌桓壮大。拥骑数万,野心勃勃,曹操派他的三儿子、大将军曹彰(曹操昵称为“黄须儿”)率精兵征讨,与乌桓单于名叫无臣氐者,大战于桑干川,这一仗打得惊天动地,但难分胜负。结果曹魏政权还是没能收复大同,可惜乌桓人也没固守大同,乌桓注定成不了气候。十六国纷争中,乌桓本有实力雄踞一方,特别是代郡乌桓。在他们吞并了雁门乌桓之后,若能掌握机遇,立足于大同,很有可能在十六国以外还得有个乌桓的国号。可惜乌桓人没这份眼光。只好黯然无光地退出历史舞台。
三说鲜卑。
鲜卑人可不像乌桓人,人家认准了大同这个地方,建都立国,风光了近百年,北魏王朝成为少数民族政权之佼佼者,可惜的是后来迁都洛阳了,在那里没有创造出胜过大同的境况,反而每况愈下,不到40年北魏就解体了。这些在后面再说。
四说突厥。
这是个以狼为图腾的民族,勇猛剽悍。属北狄系。据考他们是丁零、敕勒的后裔。五胡热闹时他们还默默无闻,到西魏大统年间(535),开始崭露头角,隋唐之际已经不可一世。曾经有过:其始毕可汗在雁门关几乎生擒隋炀帝的场面(隋炀帝困于雁门事,《大同府志》卷6载之甚详);唐高祖李渊也一度称臣于突厥的辉煌;他们还有文字,素质不低。可惜的是,他们已经较多地活动在大同一带与汉人征战,应该认出大问是—块能够出功立业的宝地,而他们却糊涂地把王庭(都城)建在郁督军山(漠北高原鄂尔浑河流域),对内地可就鞭长莫及了。于是也就注定他们进不了中原,只好狼狈退出中国历史舞台。
经突厥人在大同一番闹腾,隋唐盛世之际大同却陷入了衰败的境地。正如唐张嵩所形容的:“城阙摧残犹可惜,荒郊处处生荆棘……君不见魏都行乐处,只今空有野风吹。”(唐•张嵩《云中古城赋》,载《太同县志》)正是此际的光景。突厥的干扰一直延续到残唐五代。
继之而来的就是西突厥别部之“沙陀三族”,这几家靠着李唐王朝起家的沙陀人,几乎把大同推人绝境。先有李克用与契丹人勾搭,后有石敬瑭出卖云州(大同),从此大同与汉人政权阔别近400年。但大同在契丹人手中却地处逢生,“否极泰来”了,它进入中兴期。
五说契丹、女真。
契丹人、女真人都属东胡系。他们所建的辽、金两朝,都以大同为西京。都把祖宗的亡灵寄寓在大同。辽,建华严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金,为太祖立“原庙”。他们对大同都有建设而且留下遗迹,大同中兴了。后文详述。
六说蒙古。
蒙古在北方诸民族中是个较年轻的民族,《旧唐书)始见“蒙兀室韦”的称号。可是从l2世纪蒙古乞颜氏的一支孛儿只斤开始壮大,很快发展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强大民族。成吉思汗、窝阔台、忽必烈。祖孙三代相继出世,其铁蹄踏遍亚欧大陆。在中国建立了元朝。
他们于1234年灭金,然后灭南宋、平西夏、并西域、臣高丽、定南诏,到至元八年(1271)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版图空前的大元朝。
蒙古人在选都上曾费了一番心思,当年忽必烈问汉人刘秉忠,“上都、大都,何处更佳?”刘秉忠回答:“上都国祚短,民风浮;大都国祚长,民风淫。”于是忽必烈定都于大都(今北京)。这位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星相堪舆无所不通的刘秉忠和尚,似乎并没有说对。元朝以那么强的国力。国祚才80余年。还赶不上辽、金,似乎不能排除“建都”的失误。刘和尚曾在大同多年留住,在南堂寺与海云禅师交往颇深,对大同深有了解,忽必烈问“都”时,他为什么不提“西京国祚更长,而且民风淳”呢?是刘和尚忽略了,还是别有隐情说不消了,反正蒙古人没把大同做都城是事实。要说大同就比大都(北京)强,也难说。但就当年的状况来说,大同的“民风淳”总比大都的“民风淫”要好一些吧!何况大同西向的战略地位,绝对优于大都呢!
七说满族。
大同从蒙古人手中转入满族人手中,中间经历近300年的汉族统治,那就是朱明王朝。在这段时间里,汉民族还真把大同当回事,又回归到秦汉时代北御狄胡的那种地位。
明朝大将军徐达,重修大同,设“九边”就是为了防止蒙古人卷土重来。在将近300年的岁月中有得有失。总的来说防住了蒙古人“南下牧马”,但没防住女真的苗裔(后金、满族)“卷土重来”。
满族先号后金。后才称满,是女真族的后代,当然也属东胡系。他们对大同可不当回事。一上手就借口姜瓖的叛乱,把大同城杀了个寸草不生,那就叫“屠城”。“屠”完以后尽管也重作修缮,但元气大伤,大同处于“废都”的境地又持续将近300年,直到l949年才从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