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对两岸关系的影响

郭震远

　　2009年奥巴马执政伊始，即大力鼓吹、积极推进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到2011年下半年，这一战略调整已经初步成型。三年多的调整进程越来越清晰地显示，美国亚太战略调整是美国被迫战略收缩中的调整。这一基本性质决定了调整的特点和影响。

　　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对两岸关系的影响，在大陆和台湾都受到关注。事实表明，主要受中美关系大局和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重大制约，美国亚太战略调整，既没有明显增强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需求，也没有进一步扩大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空间。所以，美国亚太战略调整，虽然可能给两岸关系带来一些干扰，但在总体上并没有形成重大冲击。可以认为，中美建交以来，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日渐明显的中美关系中的台湾问题影响下降，以及两岸关系中美国因素影响下降的两个趋势，将继续存在和发展，而不会由于美国亚太战略调整而出现重大反复。

　　奥巴马政府企图利用借重和牵制中国，维持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随着美国亚太战略调整的持续进行，奥巴马政府越来越多的动作，包括强化美日同盟，并公然在钓鱼岛主权争端中支持日本；在黄岩岛主权归属争端中，为菲律宾撑腰；力图插手南海问题；积极加强美印军事合作等等，给外界以强烈印象．即美国亚太战略调整的目标就是遏制中国。虽然美国高官和军方高层人士对之一再否认，但很多分析家仍然认为，由于美国亚太战略调整，中美已经入“新冷战”，发生新对抗。但不可忽视的还有另外的重要事实，即在过去3年多当中，中美的交流合作持续发展，达到新水平。例如，不仅中美最高领导人互访和在多边场合会晤在3年多当中达14次，而且已进行四轮战略与经济对话。这些未曾有过的密切交流表明，中美双方都确认中美关系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合作对双方都至关重要。显然，在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中，美国对华政策和中美关系以“借重加牵制”的形式，继续表现出突出的双重性。

　　实际上，美国亚太战略调整的目标，是保持美国在21世纪的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这不仅是美国传统的“使命感”和长期的霸权思维决定的，更是亚太地区在21世纪世界格局中的重要地位，以及亚太地区对于美国摆脱危机、重振经济的重要影响决定的。在21世纪亚太地区和世界现实形势下，美国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是，在中国持续、较快发展并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背景下，按美国意图进一步塑造好中美关系。三年多的事实显示，奥巴马政府的“借重加牵制”的对华政策已经形成。“借重”就是把握中国发展带来的机遇，以及中国对于中美关系的重视，争取中国对美国摆脱危机、重振经济以及在其它重大问题上的支撑；“牵制”就是争取延缓中国在亚太地区影响力的较快增强，以减少对美国领导地位挑战的压力。显然，在亚太战略调整中，奥巴马政府的对华政策，延续了中美建交以来，在美国不与中国全面对抗的基础上，具有突出双重性的基本政策走向，同时具体的政策又有新内涵。所以，牵制与借重中国共同构成了实现保持美国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主要战略措施。

　　奥巴马政府强调运用“巧实力”，实现在美国全面主导下，制定和推进21世纪亚太地区各领域的规则。

　　2010年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正式提出“重返亚洲”政策的同时，明确提出将在重返亚洲的进程中，以运用巧实力作为基本的政策支撑。巧实力概念提出后，迅速被奥巴马政府采纳，并运用于亚太战略调整之中。这充分表现了，奥巴马政府出于力不从心的网境，必须量力而行地确定有限目标、必须综合运用硬实力和软实力以发挥美国的优势，才能有效维护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这明显反映了美国实力不足，与力图保持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战略目标之间存在的重大差距。这也正是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是美国战略收缩中的调整的必然结果和表现。值得重视的是，几年来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虽然是政治、经济和军事安全的全面调整，却明显地不仅以军事安全调整为切入点，而且还以此为主线，带动政治、经济的调整。这首先因为军事实力，特别是军事科技实力，是美国唯•的突出优势，美国必然充分运用；其次因为21世纪亚太地区不断出现新的安全问题，给美国提供了以军事力量介入的可能性。但还须看到，奥巴马政府在哑太地区的军事介入，都以范围和力度的明显有限性为前提。这表现了实际上把美国军事实力作为巧实力的运用。

　　2011年下半年以来，奥巴马总统与美国政学界都突出强调中国“应遵守规则”。这表明，在亚太战略调整基本成型的背景下，奥巴马政府已经把在美国伞面主导下，制定和推进21世纪亚太地区各领域的规则，不仅作为其亚太战略调整的主要内容，而且是其运用巧实力的最重要手段。但是，奥巴马政府企图全面主导，在亚太地区制定和推进规则，无论规模还是成效都必定十分有限。首先仍然是因为美国力不从心，难以在亚太地区各领域主导制定和推行规则，更难以成为“仲裁者”；更重要的还因为在21世纪的亚太地区，即使美国也不可能主导制定和推行规则，必须也只能依靠区域内各国合作、协商。

　　强调运用巧实力，力图主导制定和推行规则，在深层次上表现了，美国无法摆脱的，力不从心的困境。所以，美国只能选择借重加牵制的对华政策。

　　1949年以来的历史表明，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需求，以及插手干涉可能的战略空间，共同决定，两岸关系的中美国因素影响的内涵和强度。历史同时还表明，美国的亚太战略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中美关系，是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战略需求的最重要决定因素；美国的战略能力以及两岸关系，则是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可能的战略空间的最重要决定因素。所以，60多年来，随着上述因素的变化，美国因素对两岸关系的影响也不断有所变化。三年多以来的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当然会对两岸关系有所影响。但由于中美关系、美国战略能力和两岸关系等因素的制约，也由于这一战略调整本身的特点，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并没有对两岸关系形成重要影响。

　　从1949年开始，美国的战略需求就是其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内涵和强度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其它因素，例如意识形态、社会政治制度等，实际只有次要的影响，中美关系正常化等重大事件的发生及其对两岸关系的影响，就一再证明了这一点。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需求，实际就是美国以台湾和台湾问题作为战略筹码，处理中美关系的需求。值得注意的是，事实上这种战略需求主要表现为，美国防范、遏制中国的战略需求。历史事实已多次显示，美国的亚太战略和与之密切相关的中美关系，决定了美国的这一战略需求。过去三年多当中，美国没有停止插手干涉台湾问题，重要的动作包括：坚持对台军售；对两岸军事安全关系的可能发展指手画脚，等等。但是这些动作的强度和涉及范围，没有超过多年以来的水平。其中，对台军售的时机和种类的确定，甚至出现微妙调整，表现了奥巴马政府既坚持对台军售，又试图控制其对中美关系冲击的矛盾心态。此外，三年多以来，美国国内出现的“弃台论”，鼓吹者由最初的主要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士，发展到美军前太平洋战区总司令，甚至布热津斯基这些重要人士。尽管美国官方一再强调“弃台沦”不是主流意见，美国决不会“放弃”台湾，但60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弃台论”，也反映了美国国内已经出现了对于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价值、战略需求的质疑。导致上述事实出现的主要原因是，如前所述，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从目标到主要措施，虽然都有明显针对中国的意图，但关键在于不是与中国对抗，而是要“借重与牵制”中国。所以，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没有也不会增强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需求。

　　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空间，就是美国插手干涉的可能性，以及插手干涉的切入点和切入后进一步扩大影响的可能性。60多年的历史事实已经表明，美国的实力和两岸关系是主要的决定因素。在深层次上，美国对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需求，当然也有不可低估的重要影响。总体上看，美国实力减弱和插手干涉台湾问题战略需求下降，特别是两岸关系改善发展，都开始减少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的战略空间。

　　2012年1月5日，奥巴马政府推出了《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21世纪防务优先秩序》报告，明确宣布将保持和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这标志着，作为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重要内容的新军事战略基本成型。1949年以来，美台军事关系一直是美国插手干涉台湾问题最重要、最有效的手段，是两岸关系中最敏感问题之一。奥巴马政府的新军事战略对美台军事关系的影响，以及进而对两岸关系的影响，受到人们的关注。美台军事关系不会因美国推行新军事战略而有明显变化，作为美台军事关系主要内容的美国对台军售，以及美台军事合作，都将基本保持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状况和水平。

　　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及其对两岸关系影晌的前景

　　实际上，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亚太战略一直在进行调整。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基本成型，只是整个调整进程中的一个阶段性结果。2012年11月的美国总统选举，如果共和党的罗姆尼获胜，美国亚太战略的进一步调整势将有重大改变。虽然保持美国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基本目标将继续坚持，但是否坚持将亚太地区至于美国全球战略的首要地位，以及亚太战略调整的基本措施，都完全可能有重大变化。即使奥巴马连任，受一系列因素的影响，其亚太战略调整能否按现有思路方式继续坚持，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可忽视的不确定性。已经表现出来的主要影响因素有：亚太地区多个国家，包括大多数东盟国家、南太平洋国家、印度、蒙古，甚至澳大利亚，对于美国保持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意图和动作，都有不同程度的疑虑和保留，奥巴马政府相关政策的推行并不顺利；亚太地区新问题、新事件频频发生，虽然这些问题、事件只有一部分是由于美国插手而引发，但所有这些问题、事件能否解决，却都关系到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而奥巴马政府已显露出明显的力不从心状态，此外，“海空一体战”等新概念，由于技术和实际效果已被发现存在明显缺陷，其支撑作用的不确定性日益受到关注。总之，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调整虽已基本成型，但其前景并不确定。从根本上说，这正是美国无法摆脱的力不从心的困境，即美国过大的战略企图与有限的战略能力之间存在难以消除的重大差距的结果和表现。

　　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前景的不确定，直接导致了其对两岸关系影响前景的不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无论作为两岸关系最重要外部影响因素之一，美国相关战略和政策如何调整变化，两岸关系中的美国因素的影响将持续下降，并且中美关系中的台湾问题的影响也相应地持续下降。这是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的中国不断强大、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巩固深化的必然结果。两岸关系的决定性因素从来只是两岸本身，美国因素从来只是外部影响因素，其干扰作用不可低估，但绝不会有决定性影响。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了这一点，未来的事实还将继续证明这一点。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