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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戏台,别样风采

发布时间:2016-11-30 16:22:41

    看戏,在一般人心目中是一件愉快的事,也是一件接受文化熏陶的活动,这只是一般教科书式的理解。而看戏、看戏的场景和看戏的场地成为一种十分壮观的文化风景,成为凝聚历史文化力量,传承历史文化信息,能产生文化磁场的,江西赣东北地区的乐平是很典型的地方,乐平的古戏台,长期以来则承担着教科书之外的角色和责任。

    戏剧和舞台,当然是血肉关系,而赣剧和承载赣剧的乐平古戏台,则是戏剧文化的精美诠释和岁月丰碑。观众、赣剧、戏台,三者构成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和景观。走进乐平城乡,那雕梁画栋的古戏台告诉人们,这块古老的土地可不一般,不仅土地肥沃生长稻粮,也蕴育了稻粮文化以及这个稻粮文化背景下丰富多彩的戏剧文化,一直沿续至今。是的,一场戏可以曲终人散,但精美的古戏台却总在那儿站成优美的姿势,长留岁月!同时,戏台前是人们忙时议事、闲时相聚的宝地,也见证着人生如戏、岁月变迁。即使是今天,赣剧式微、观者渐稀的情况下,乐平古戏台依然是一种精神,一种醒悟,它以独特的文化方式、生存方式成为昨天和今天的历史文化纽带。

    因此,说戏台,不能不说赣剧。乐平是赣剧重要的发源地之一,没有赣剧则没有乐平的文化历史之魂,不谈赣剧同样会产生戏剧文化研究的盲点。或许当今的赣剧已排在大舞台的边缘,但赣剧是历史悠久的剧种,并且是演大戏的剧种,长期以来,无论是在戏本还是在唱腔方面在不断吸收、消化其他剧种和民间小调,衍生新的支派的同时,也影响了包括京剧在内的许多剧种。即使是成立江西省赣剧院的几十年来,赣剧虽然“几度夕阳红”,但毕竟红过,演员中还有两位“梅花奖”获得者,算是对历史一种回应也可以。

    可是,作为赣剧重要物质载体的乐平古戏台,在相当长的时期里,人们并没有发现其为赣剧的付出、弘扬和独特的艺术价值。但瑰宝总是要闪光的,有意思的是,人们发现其文化价值的时候,正是戏剧艺术在人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的时候,当有一种活动叫旅游的时尚不断升温后,人们看古戏台比看戏更有兴致了,古戏台生命轮回的别样情趣带给我们又一次感慨。让今天戏剧有可能传承不了的文化内涵,古戏台以其特有的精彩语言,向我们诉说表达戏剧的前生今世。我们发现乐平古戏台,难怪是如此的惊艳和魅力四射。

    是的,乐平古戏台,是独特的建筑艺术,也是文化艺术,它们与精彩的赣剧艺术交相辉映,相映成趣。乐平城乡有古戏台400多栋,多为明清建筑,把乐平称之为“中国古戏台博物馆”当之无愧。古戏台其形态多姿多彩,大致分为万年台、庙宇台、会馆台、祠堂台和宅院台五种,其建筑主要是木材、砖瓦结构,建筑的类型、形态、构架、文化内涵,既保留了中原地区官式建筑风格,又融合了江南的自然精巧特点。还有研究者认为,乐平古戏台造型也受佛教建筑的影响,是阁式建筑和殿堂建筑的结合,十分讲究结构美、艺术美和自然美,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特别是雕刻图案之精美,其中既有木刻又有砖刻,工艺精湛;其内容既有趣又丰富,琼花瑶草、祥禽瑞兽、亭台楼阁、戏文情节等等,充满了诗情画意。各村的古戏台既有共同的内涵和风格,也有各自的特色和讲究,有的雄伟壮观,有的精致玲珑,也有的朴实无华。把戏台建成何种规模和特色,常常取决于宗族力量。不管规格大小,这戏台建筑,都是中国传统建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是教科书,是文化瑰宝。

    人们愉快离不开娱乐,愉快是娱乐形成的,是自觉的活动;而熏陶后的文化积淀,则是娱乐的附加值,是文化财富,表现在这块土地上,是赣剧和承载赣剧的古戏台宝贵的品质。乐平人乃至赣东北人看戏,当然也有自己的狂热的特色,不知不觉中,会在这种文化氛围的浸染下,形成了除普遍的民族个性中的优劣之外,突出表现在敬仰诗书的文化性格、勤劳朴实的乡居性格和粗犷仗义的生命性格。性格是文化的取向路径,文化是性格的凝固塑形,从乐平人乃至赣东北人丰富性格的形成,与戏剧文化的普及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乐平戏台文化长期以来有点像幕后英雄的角色。

    说起乐平的古戏台,那还是有不少话值得一说的。我小时候听大人说,不仅村村都有古戏台,大一点的村还有“戏班子”。我的家乡,把演出戏剧称为“做戏”,别小看这“做戏”二字,那是包含了人们对生活理解的,说明戏剧是艺术化了的现实生活。因此,戏中的内容十分丰富,演出的那是有文本的大戏,不含小节目,甚至文革中的“革命宣传队”的节目也没有被称为“戏”,也极少在戏台上出现。小时候在乡下看到过“盲人唱戏”,还有类似于流浪艺人说书的民间艺术,那些演出都是找一个不大的场地,大家搬着小凳子,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在一起听戏或听说书,这样的“唱戏”和“说书”,是不会被称为“做戏”的,更不可能登上戏台这样的“大雅之堂”。这是一种自然形成的文化规矩,不用文字表述,却也清楚地说明乐平人对文化雅俗优劣的自然认知和选择,也成了乐平人文化性格的自然走向。说戏台承担着娱乐的功能,更承载着演绎文化、见证历史、传递信息、凝聚人气、塑造性格、激励未来的责任,此言一点也不过分。

    在这块拥有众多戏台的地方,“做戏”的理由很多,很充分,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宗族修谱、新屋架梁、孩子满月周岁、老人做寿拜寿等等,十里八乡,初一十五,都有“做戏”的理由,有时一连十天半月的演出,让人过足戏瘾。一村有戏班子演出,十里八乡,星夜赶场,热闹非凡。特别是年轻人,去看戏,在戏台前,还是交朋结友,巧遇情缘的好地方,一段佳缘或许就是在戏台前完成的。群众看戏的热情,从一种专门看戏用的高椅子,或称高凳子,可窥一斑。那种椅子的脚高一米以上,讲究一些的,那椅子靠背上还有艺术雕刻,可以坐五六个人,长的可以坐一家老小十来个人。旧时代,这当然是有钱人家才有的。土改以后,我外婆家了分到了大户人家的一张这样的椅子,我稍有点记事的时候坐过几次这椅子看戏。可惜我看过几次演古装戏的时候,那已经是到了戏剧的强弩之末,尚未到我真正记事,就已经看不到古装戏了,那戏被一轮新的文化革命“频闭”了,外婆家的那张现在看来颇有收藏价值的高大椅子,在破“四旧”运动中灰飞烟灭了。

    自共和国成立以后,古戏台的作用,开群众大会和放电影是重要功能。改革开放以来,似乎其作用单纯了一些,因为运动少了,群众大会也少了;因为电视机、电脑的普及,放电影的功能也淡化了;因为娱乐活动多样化了,演戏的功能也少了。几十年来,在这儿演出的剧目,哪怕是赣剧,每个戏台可能都屈指可数。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传统文化有所反思,戏剧热情的小回潮也有过几次,作为乐平人文化性格象征的古戏台,也就亮丽了几次。偶尔一次赣剧演出,依然会让人感觉到赣剧文化在乐平民众中的沉淀深厚。1998年春节期间,省赣剧团到我的老家乐平众埠乡演出。省城的剧团来演出,对村里来说,仍然是一个盛大的事情,我也从远在当时的工作地赣南于都县赶回家乡。其实,我基本是“戏盲”,对于戏剧知识,来源于几十年前的样板戏和中学课本,且现在已记不到多少,回乡看戏,其更多的成份是看看家乡的热闹。有生以来我并未看过几场赣剧,偶尔看一场,体会到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戏剧情节,对唱念做打,并不很理解。但因为在古戏台前长大,本着对戏台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感情,对赣剧也有做了少许了解,但也只是从书上得来的一些的内容,感性的认识实在太少。来到家乡看赣剧,别具风味,我希望自己认真看,尽量看出道道来。可没想到的是,我身边一位50岁左右的农家妇女主动给我“说戏”,给我讲解剧情和唱腔,这着实让我感到家乡戏剧文化的深入人心,感到家乡戏台的不平凡。我对来演出的梅花奖得主陈俐说,在这儿演赣剧,可是出不得大错哦,说不定在这戏台前就有农民戏剧专家!说得陈俐连连点头称是。

    赣剧天生是要大戏台上演出的,只有大戏台才能展示赣剧的魅力,在戏台看戏才能找到看戏的感觉,找到古风古韵,才从心里去体会听到的腔调似乎是从遥远地方、遥远的历史中传来,那种味道让人产生今夕何夕、如梦如幻的感觉。我认识一位好朋友,她民歌唱得很好,那不是一般的业余水平,其训练有素决非一日之功。跟她交流,知道她是戏剧演员出身,后因种种原因改行,在歌舞厅大行其道的时候,凭着扎实的戏剧基本功,在歌舞厅唱民歌,水到渠成,得心应手,极受欢迎。有次朋友聚餐,大家起哄要她唱歌,她说那我就唱段戏吧。她一开口,我吃了一惊,她居然唱的是赣剧,一曲《还魂记》唱段,清丽与激越互现,婉约与宽厚互通,颇有点“秀美娇甜”(毛泽东评价著名赣剧演员潘凤霞)的特点,虽然她自己说“多年没唱戏了”,但依然唱得韵味绵长,看来,赣剧在华丽的酒店,依然可以唱出现代人可以接受的情趣。当然,作为在古戏台旁长大的人,我还是感觉她的演唱少了一些古朴和悠远,或者说她演唱还是停留在戏曲本身之中,戏外的广度、牵连和融合,特别是古戏台受赋予戏曲中的风情、古朴和深遂,却有着毫无疑问的缺失。想想在大剧院中看过的戏,无论是文革中的样板戏,还是其他的各种戏剧演出,虽然演出效果更好,但却总是感觉少了一些现实场景。在我的看来,没在古戏台上演过的赣剧,甚或其他剧种,都或多或少有这种缺失。

    可见,古戏台不仅有岁月沧桑的积淀,也是有情感、有语言的。我常常想,面对这古戏台,最好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上,独自坐在古戏台前,凝视着这内涵丰富别致的建筑,你可以想到金戈铁马,风云际会;也可以想到才子佳人,爱情佳话;也可以想到人间天上、神仙妖魔。还可以想到很多很多……

    赣剧在文革前的十七年,有过一段发展,甚至得到过周恩来总理的关心,“江西省赣剧院”几个字就是周总理亲笔所题。但一直以来,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虽然也演过一些大戏,出过一些剧目,受过一些赞誉,却始终未能进入主流戏剧的行列,现代文明的兴盛之快,让戏剧渐渐退避,也有其合理的理由,古戏台自然也就用武之时不多。

    不知道乐平古戏台以后将以什么样的形态、身份和作用存在下去,也许难以预料,可能以我们不想看到的方式消失也未可知。虽然现在还有不少村在拆除旧的古戏台,重建新的戏台,且不说这种拆建做法对否,也不想评价村民如此“奢侈”意义何在,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这是对传统的一种历史本能,抑或是一种无意识的迷茫和张扬。但我们心里一定要有一个谱,那就是真正的文化传承,还是要我们的思想行动有一个时代的自觉,有一个对未来的责任。今天,我们是责任的承担者。(徐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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