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女儿杨玉环

　　寻访人物：杨贵妃

　　寻访地理：永济市独头村

　　故事得从1273年前的那个春天讲起。

　　大唐开元二十一年（733年），唐玄宗第十八子寿王李瑁出巡河东，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一绝世女子，怀抱锦鸡，骑坐墙头，笑意盈盈地看热闹。李瑁一见倾心，回去后念念不忘。几经查访，佳人名叫杨玉环，芳龄15岁，原是蜀州司户杨玄琰的小女儿，因从小父母双亡，跟兄嫂住在一起，就在蒲州（今永济）独头村内。

　　这段极富有民间色彩的传说被绘在了贵妃故里的展览室里。但遍阅史书，鲜有此记载。日本人南宫博在历史小说《杨贵妃》中，把寿王与杨玉环的初见安排在一场皇室宴会上，也许更接近史实。在杨玉环的人生中，这一次邂逅，成为她走向皇室的起点，烂漫少女的命运从此彻底改变。第二年，杨玉环即被册立为寿王正妃。

　　公元2006年3月，也是春天，从太原经高速路一路往晋西南，寻访山西名人故里的记者踏上了河东大地，到永济后走省道运风路，路旁雷首山上独头村就是贵妃旧地。

　　千年古潭贵妃池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式建筑，颇具唐风。运风路上不断有驰过的车辆，扬起的灰尘落下来，蒙在这套三进院落的宅子上，进了山门似的堡门，拾阶而上，沿着中轴线依次可经过传说中佣人居住的下院、杨贵妃姐妹兄弟和叔婶居住的中院和供奉杨家历代祖宗的祭祀房上院。上院是整个院群的最高点，从角门出去，在西花园可鸟瞰黄河。

　　据杨贵妃故里文管所所长王占一介绍，眼前占地近百亩的故居建筑群，都是在唐时村地遗址上兴建的仿古建筑，是1994年投资开发的。这些年，陆续有中外游客慕名而来，最能吸引他们兴趣的，就是山下的千年古潭———贵妃池。

　　贵妃池是两个相依相傍的古潭，长年有泉眼出水，无论旱涝，泉水都清澈甜美。相传贵妃5岁时头上曾生过疥疮，头发寸根不生，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成了秃子。后来她常同嫂嫂来这个池潭中洗衣，有时天气热就会用池水洗洗头，日子久了，头上的疮竟结疤脱落；又过了一段时间，长出了满头秀发。好似有了绿叶的牡丹，出落得愈发娇艳动人。这个故事千年来被村人口口相传，据说村名也因此被叫成秃头村，后嫌难听才改成独头村。

　　王占一说，这个古潭深不见底，日军侵华期间我抗日战士曾把一辆日本汽车掀落潭底，至今无法打捞上来。正值阳春，碧绿的池水周遭种着桃树杏树已经含苞，柳树更是垂下万缕丝绦。王占一在池边盖了几间房，天气热的时候，他会让人把池水抽出来烧热供游人洗浴。他说，此水经检测，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及矿物质。浴后肌肤滑腻光洁，头发也爽滑亮泽。 

　　贵妃省亲独头村

　　独头村历史上最为风光和骄傲的，则是迎接成为贵妃之尊的玉环省亲了。至今在黄河滩上新建的鹳雀楼中，仍有当年盛极一世的玄宗巡幸蒲州景象模拟图。但在有限的史料中，难以找到贵妃陪巡的记录。

　　公元708年，唐中宗、韦后执掌天下时，李隆基出任潞州（今长治市）别驾（地方最高长官）。20出头的李隆基表现出了极为出色的政治才能，史志称其在潞州“有德政，善僚属，礼士大夫，爱百姓”。《旧唐书》中还记载这期间发现各种瑞兆19起。因而，李隆基视潞州为其龙兴之地。他当了皇帝后，于723年（开元十一年）北巡，第一站到的就是潞州。第二站到太原后，他下令把并州府改为太原府。后又南下到晋西南一带。但这次北巡时，杨玉环还只有五岁，李隆基不可能认识她。

　　史载玄宗第二次北巡是732年，这次的路线和上次几乎完全相同。但杨玉环这年还未嫁给寿王，应该也不会随玄宗同行。但当地百姓深信他们的贵妃娘娘回来过，而且还走过蒲津桥、回过独头村。当时乡亲们已经修缮了她的住宅，也修葺了那个池潭，只不过她已不是当年那个烂漫天真的少女，而成为万民仰视的皇帝宠妃了。陪她回来的，也不是当年她嫁的寿王，而是天下之君玄宗了（《大唐蒲州》）。

　　1958年，独头村一带由于是黄河三门峡水库水利工程淹没区，居民全部迁出。后来苏联专家撤离，被荒芜遗弃的村落又陆续有了人烟，但这村落不是那村落，已无法寻得杨氏后人。我们去时，只有咿咿呀呀的蒲剧段子在村中回响，蒲剧形成于明朝，贵妃纵通音律，也应未尝闻听。 

　　万千宠爱在一身

　　在新旧唐书中，寿王李瑁都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历史安排他出场，好像只是为了借他之手，将绝代佳人交付给一代君王，并演绎出浪漫爱情悲剧。实际上，寿王和杨玉环在一起至少生活了6年，而且期间他是当时惟一只有正妃不立侧妃的皇子。或许由此可推断少年夫妻恩爱情深。南宫博在《杨贵妃》中，更指明他们生育有二子。

　　玄宗夺爱于子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宠妃武惠妃去世，致使他抑郁寡欢，后宫佳丽无一入眼，直到740年（开元二十八年），55岁的玄宗在骊山温泉宫召见了22岁的杨玉环，才重新焕发生机。而武惠妃不是旁人，正是寿王的亲生母亲。寿王是她在连夭三子后存下的惟一子脉。

　　为了安慰寿王，玄宗先是把宫中一位八品女官赐给他为妃。后让杨玉环自请出家，封道号“太真”。此后的故事，妇孺皆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宫中呼杨玉环为“娘子”，待遇同皇后无异。

　　千年之下，无从揣测当年贵妃的心境，但循常理，她对玄宗起初应该是且恨且惧的，但通音律、善歌舞、智算过人的杨玉环面对同样素养高超的玄宗，会不会有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呢？而且一国之君对她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娇纵与深情，让她很难再有什么对立情绪吧。《旧唐书》载，宫中供贵妃织锦刺绣的工人就有700多，给她雕刻熔造首饰的，又好几百人。“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更是无人不知的取悦典故。玄宗只要出宫游玩，身旁总会带着贵妃，分离不得片刻。更让人觉得有趣的是，746年（天宝五年）和750年（天宝九年），杨贵妃两次因和玄宗呕气被逐回娘家。这边厢在娘家气鼓鼓，那边厢玄宗冲身边人大发无名火；最后还是玄宗低头，往人家家里又送吃的又送用的，待接得贵妃回宫，更是两人相拥相泣，感情弥坚，极尽民间夫妻的小儿女情态。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贵妃有姐姐三人，才貌俱佳，分别被封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共承恩泽”，一起得着老皇上的宠爱。玄宗每年十月巡幸华清宫，杨氏姐妹扈从，着五色花衣，一路上遗坠无数珠翠佩饰，芳香不绝于路。杨氏姊妹奢淫无度，权倾天下。贵妃的堂哥杨国忠在短短的六七年间，身兼40余职，专横跋扈，引得朝野不满。同时，他与身兼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争权夺利，矛盾重重。755年（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以讨伐杨国忠为名起兵反叛。“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为此玄宗准备让太子李亨监国，自己御驾亲征。但太子一掌权，整个杨家都将失势。杨国忠对此十分惧怕，忙找姐妹们商量，贵妃向玄宗痛哭请求，玄宗终究没能内禅成。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杨氏兄妹演的这出戏，更加激化朝野上下与他们的矛盾。

　　贵妃生死之谜

　　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十五号，随玄宗逃出长安（今西安）的杨贵妃，在马嵬驿（今陕西兴平县）被缢死，紫褥裹之，葬于道边。时年38岁。第二年，平定了战乱的唐玄宗回到西安，让人改葬贵妃。史书的记载在这里出现差异：修于五代的《旧唐书》说“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修于宋代的《新唐书》只说“香囊犹在”。打开的到底是不是一座空坟？新旧唐书的这种差异给贵妃最终下落留下了想像的空间。

　　2002年，日本影星山口百惠声明，她是杨贵妃的后代。这个消息让中国人无比震惊，杨贵妃的后人怎么可能跑到日本去呢？其实早在1920年代，俞平伯先生就说过，杨贵妃可能并没死在马嵬坡，而是去了日本定居。现今的日本沿海边有一个叫做“久津”的村子，以“杨贵妃之乡”而闻名。

　　去年央视的百家讲坛播出了作家叶广芩的《杨贵妃下落之谜》。她曾专程赴日，到山口县久津村一探究竟。这里有杨贵妃的雕像、墓塔，还有资料记载：“天宝十五年七月，唐玄宗爱妃杨玉环乘空栌舟（没有橹的船）于久津唐渡口登岸，登岸后不久死去，里人相寄，葬于庙后……”这个村子是一个海流的回旋地，船正好可以在这里登陆。日本民间和学术界有这样一种看法：当时在马嵬驿被缢死的，是一个侍女。

　　如果此说成立，被视为“祸国妖姬”的杨贵妃当时肯定得到了众人的帮助。寿王李瑁当时负责玄宗南逃时皇室与军队的协调工作，贵妃东渡是否得他援手，不得而知。在那段历史中，寿王始终就像一个淡淡的影子，附着在贵妃身后，面目模糊。

　　更有一种离奇的说法是杨贵妃远走美洲。台湾学者魏聚贤在《中国人发现美洲》一书中声称，他考证出杨贵妃并未死于马嵬驿，而是被人带往遥远的美洲。

　　关于贵妃下落，现在越考证越多，但距离史实是否越来越远了呢？粗略的史料和历代浪漫的文人墨章，给她身上罩上了越来越多的光圈，让我们越睁大眼睛越看不清。

　　临离开独头村时，得知离这里二里路，就是叔夷伯齐古墓冢———这是因拒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下的老哥俩。走过高高的土梁，看到古墓孤零零地立于田间。墓身有许多盗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盗墓人想从这两个饿死的老头身上发什么财。墓旁还有三三两两挖野菜的妇人。三月的田野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一死于斯，一生于斯，他们哥俩与杨玉环在中国历史上同样充满了争议。历史在这里充满戏剧意味。王占一说他想再投几百万，把这两个景点连起来，形成一个旅游观光区，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感兴趣。 ■
 
本文作者：谢燕，摘自《山西晚报》
 
太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