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淦一个好名的直臣
发布时间:2021-09-08 08:10:13
寻访人物:孙嘉淦
寻访地理:兴县
孙嘉淦(1683-1753年),字锡公,又字懿斋,号静轩,兴县人,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清前期一位突出的有胆识的宰相级官员。前人评价说,“嘉淦初为直臣,其后出将入相,功业赫奕,而学问文章亦高,山西清代名臣,实以嘉淦为第一人”。
乡野犹传孙阁老
孙嘉淦名气的响亮程度出人意料。吕梁一带现在知道孙嘉淦的老百姓挺多,而且关于孙嘉淦有众多故事流传。在其故乡兴县,老辈人讲得最多的孙嘉淦故事有四个,其中一个是皇帝过寿,众臣上贺,孙嘉淦提来青菜一桶,寓意“大清一统”。还有就是山西的房子越制(超越规定的规格)而建的多,是孙嘉淦为民请命所致。其他两个都与孙嘉淦“好名”相关。
一个说,皇帝———是哪个皇帝没有必要考究了———某天突有所思,问诸多臣子:天下有几种人?大家各说不一。而孙嘉淦则言: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名往。普天之下只有两种人,一种为名,一种为利。
皇帝问:既然这样,孙爱卿是为名还是为利?孙嘉淦说:为臣不爱钱。言下之意当然是为名了。
另一个说,孙嘉淦告老还乡,从京城回兴县之前,他老人家犯嘀咕了:我一辈子不贪不沾,没有攒下几个钱,如今荣归故里,还是一副穷酸模样遭乡绅土财耻笑不说了,也给朝廷丢脸啊。思谋良久,计上心来,让仆人连夜买来十几口厚重木箱,然后亲自动手装满了砖头。第二天,辎重浩荡启程回家。没料到,皇帝得到举报说,孙嘉淦平常装清廉,实际也是个贪墨官,不信您看,他回家的时候金银财宝带了好几骡车。于是,孙嘉淦行至半路遭到检查,装阔的事露馅儿了。此事一经汇报,皇上很是感动,命令沿途官府以真金实银换下了孙嘉淦箱子里的砖头,算是重重赏了他一笔。
乡语村言自然可听不可信,但是孙嘉淦的确是个个性十足的政治名人,把名声看得甚重,所作所为都非同一般。这是有正史记载的。
三朝元老两谏成名
康熙五十二年,孙嘉淦中进士,时年30岁。值得一提的是,孙嘉淦亲兄弟三人都是进士。一门三进士的荣耀在兴县至今还被人称道。但是孙嘉淦在康熙朝中9年仕途生涯,一直没有什么值得入载史册的事。
正所谓“板凳敢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康熙驾崩,雍正继位,年届不惑的孙嘉淦突然血气方刚起来。他给新皇帝上书,劝诫三件事: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后两件倒也罢了,第一件简直就是捋虎须。雍正在康熙末年“九王夺嫡”中胜出,为了稳定地位,剪除先帝八子、九子也就是自己两弟弟的势力手段残酷、不遗余力。这么做是否必要先不说了,影响是相当地不好。
孙嘉淦的折子算朝雍正的脸上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效果当然明显,那就是满朝轰动、皇帝震怒。好在有雍正的老师朱轼求情,说:“嘉淦诚狂,然臣服其胆。”雍正自己也对孙嘉淦说真话不要脑袋的胆识表示佩服,转怒为笑说:“朕也服其胆。”没有砍了他,当时保留了孙嘉淦在翰林院工作,之后又提升他为国子监司业,相当于最高学府的教务长。
此事过后,孙嘉淦名声鹊起。但随后,不能释怀的雍正还是抓了孙嘉淦的一个过失,交刑部议处。刑部的负责人领会上意,说,按律当斩。雍正作为一个明君这时候体现了高明的政治手腕,对孙嘉淦加恩免死,说这个人性气不好,我不待见,但是他出了名的不要钱,念在还有这么个长处,“著在银库行走”。孙嘉淦在国库临时打杂的差事结束后,又被委任为河东盐政。在别人眼里,这也是个肥差。能得此官,和孙嘉淦不爱财也有莫大关系。
乾隆继位后,年轻有为,相中了敢言直谏的孙嘉淦,擢升他为左都御史,兼吏部侍郎,专管监察。孙嘉淦也不含糊,很快给皇帝上了篇绝代谏论《三习一弊疏》。兴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新闻办主任王奋勤对他们老乡的这篇文章评价极高:“只此一篇文章,足以让一个人青史留名,永垂不朽。”
“三习一弊”的大意是:“人君耳习于所闻,则喜谀而恶直”,“目习于所见,则喜柔而恶刚”,“心习于所是,则喜从而恶违”,这三种习惯形成后,那就会产生喜小人而厌君子的弊病,希望皇帝您哪应该“予除三习,永杜一弊”,可不要自以为是。《三习一弊疏》着眼之高,恰恰适合于做皇帝的人看,抨击之广则直指人性的普遍弱点,语言之美足以令人拍案惊奇,但其笔锋之利让所针对的人读来难免汗流浃背,坐卧不安。好在乾隆帝看了之后挺喜欢,表示采纳,而且因此又升了孙嘉淦的官,让他做刑部尚书,并“总理国子监事”。
孙嘉淦是谏臣也是能臣,查贪官、平冤狱、整修河道、调和民族矛盾,办过许多出色的事。敢说、能干又遇上了好皇帝,使得他在仕途上创造了奇迹,兴县的老乡说孙嘉淦一生当过兵部、吏部、刑部、工部“四部尚书”,还当过直隶、湖广两任总督。最后死的时候是吏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
因直而闻又为名所累
孙嘉淦的死耐人寻味。对吕梁文化名人深有研究的赵桂溟先生分析说,他这位胆大的老乡竟然是被吓死的。
1750年,登基15年的乾隆皇帝筹划他的首次南巡,有的官员对皇帝的这种举动有意见,企图阻止皇帝,但又担心自己的影响力不够,就想了个办法,假托孙嘉淦的名义伪造了一篇为此上谏的奏稿,还伪造了皇帝的御批,然后在民间和官场传播,以求制造舆论,耸动人心。
借了孙嘉淦的名声,这篇文章还真的产生了挺强的号召力,流传甚广。伪奏稿事让乾隆皇帝发现后,在全国范围内追查作者,仅在四川一省,就有280余人因传抄而获罪。
赵桂溟说,孙嘉淦直言抗上的牌子很响,梗直不假,但是他更是一位有政治智慧的臣子,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时机、尺度把握准确有当,这样越轨的事不会干。
事情发生以后,孙嘉淦非常不安。清朝的文字狱非常厉害,雍正在位13年,兴文字狱20起,乾隆皇帝在60年的统治期内,更是发动过130起文字狱。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过了几十年,年近七旬的孙嘉淦再直也弯了,晚年的他已经表现得极其圆通谨慎。据史料记载,查处伪奏稿的事延续了三年,孙嘉淦对家人说:“先帝(指雍正)及今上,尝戒我好名,今独假我名,殆生平好名之累未尽,有此致之。”
1753年,孙嘉淦惊惧而终,时年71岁。
故居早毁迹难寻
如今的兴县地界内,有关孙嘉淦的遗迹几乎荡然无存了。被当地人称为孙相府的孙嘉淦旧居曾位于如今县城北边,从兴县中学延至原农产品公司一带,都是孙府旧地。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丝半点痕迹。兴县中学传达室的王增奎今年72岁,老人依稀记得小时候见到孙府外貌,他说,最好看的要数门口的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之后,进犯的日寇把孙家一把火几乎烧光了,解放以后,遗留下来石狮子被摆放在县供销社门前,如今这对狮子去了哪里,他也说不清了。
经人指点,记者在县城找到了孙嘉淦的嫡系后代孙伯美,老人73岁,他不知道自己是孙嘉淦的几世后代,但是对孙府被毁的情形记得很清楚:“1940年,日本人打到兴县,当时兴县是晋绥边区政府所在地,共产党的根据地,日本人当然恨得不行,好东西能抢走的都抢了,带不走的就放火烧了。我们家里的人在鬼子进城之前都躲到了山里,等回来的时候,几十亩大的院子烧得就剩下三间柴房。一家70多口人只能分开,那时候我家还是大地主,哪个村子有自己的地就住到哪里。以后来往就逐渐少了,几十年没有再聚齐过。”
兴县乔家沟是孙嘉淦死后的埋葬地,原来也有占地30亩的墓园,同样毁于日寇烧掠暴行。孙伯美老人说,乔家沟孙氏祠堂门前曾长着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槐树,晋绥边区政府在旭管村修建大礼堂,缺一根大梁,孙伯美的一位本家爷爷叫孙孟地的出于对人民军队的爱戴,把槐树亲自献给了贺龙老总。
解放之后,政府置换了孙家残留的三间柴房,在孙府旧地兴建起农场。原农产品公司院内的那一排窑洞,就是当时盖的。
孙伯美说,他听别人讲在北京、山东、太原都有孙嘉淦一脉的后人,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联系过。老祖宗孙嘉淦的辉煌历史,老人也并不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天下粮仓》《雍正王朝》两部电视剧曾给过孙嘉淦不少的镜头,热播之时,孙伯美也只是和别人一样看个热闹。
相对于其他地方热炒名人、开发旅游引起的舆论,兴县拥有孙嘉淦,却没有听说有任何的举动。跟风不跟风不好评说,但是少了许多是是非非的争论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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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胡增春,摘自《山西晚报》
太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