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畬:开眼看世界的先驱

发布时间:2021-09-08 08:10:15
 
  寻访人物:徐继畬

  寻访地理:五台县大建安乡(宗祠所在地)、东冶镇(故居所在地)

  徐继畬,字健男,号松龛,山西五台县东冶镇人。生于清乾隆六十年(公元1795年),卒于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官至福建巡抚。

  他是一个在历史上备受争议的人物,一生随着清王朝的命运而沉浮。他因著《瀛环志略》而被赞誉为“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但也因此被冠上“投降派”与“妥协派”的帽子。在美国首都的华盛顿纪念塔内,镌刻有摘自《瀛环志略》的一段碑文。

  五台徐氏

  2006年12月1日,大风、昏阳、残。

  在这样寒冷而又透着几许悲凉的天气里,我首先来到了号称“五台第一村”的大建安乡。在大建安乡的一隅,静默地矗立着一座重建于1935年的祠堂―――徐氏祠堂。徐氏乃是五台县的望族,明朝洪武年间,其先祖徐才甫从江苏迁至五台县大建安乡后,人才辈出,为官者众多,其中不乏在丹青中留有一笔的名人。如今五台徐氏已传至25代,徐继??是第15代后人。由于大建安乡人口稠密,所以徐继畬的祖父从大建安乡迁到了东冶镇。

  一阵大风刮过,徐氏祠堂飞檐上的铜铃顿时响作一团。被风裹挟着的我来到了祠堂的正院,只见到正殿的大门敞开着,隐约能闻到殿内飘散来的几缕香气,整个庭院空无一人。然而,当我推开偏室的门,才发现屋里早已聚了四五位人,他们都是徐继畬的后世族人,退休后自愿承担起徐氏祠堂的管理及祭祀工作。

  相互寒暄后,我们一同走进了徐氏祠堂的正殿。正殿是徐氏族人祭拜各位先祖的地方,一半的陈列与徐继畬有关:徐继畬去世后,皇帝赐予的半副复制仪仗;多部研究徐继畬的著作;与徐继畬有关的多幅照片。最引人注目的是西边墙上挂着的两个人的画像照片和生平简介,他们是五台徐氏一族最自豪的两位人物―――徐继畬和徐向前。

  曾经走南闯北的徐氏后人徐树德,退休后自愿担当起了徐氏祠堂的解说工作。他说,我们这里都称徐继畬为徐松龛,徐继畬这个名字是很少有人提及的。相传徐继畬出生的前一天,他母亲梦到有人送给她一个松龛,徐继畬号松龛便是由此而起。另一个关于徐继畬的名字的传说是,徐继畬生于乾隆六十年,这一年对于徐继畬的父亲徐润第来说是个好年头,徐润第不仅得了一个儿子,还中了进士,所以徐润第给徐继畬起了个小名―――官来。

  旁边有人补充的另一个传说,颇能看出徐继畬的才智。徐继畬6岁那年,徐润第外出办事,正赶上下。回家的路上,徐润第看到一只狗后面跟着一只鸡,于是出一上联:“鸡随犬走,遍地梅花竹叶。”可下联却不知如何应对。回到家后,父亲将此事告诉徐继畬,徐继畬站在院子里向天上一望,当即对出下联:“风从云起,满天龙须虎爪。”徐润第听后说:“我是说地上之物,你应对天上之物,将来你的成就必超过我。”

  知子莫如父,还真如徐润第预见的那样,无论是做官还是作学问,徐继畬均在其父之上。

  天外有天 海外有海

  纵观徐继畬的一生,似乎是上天赋予了他帮助国人开眼看世界的使命。就在徐继畬出生的前两年,乾隆皇帝拒绝了英国马戛尔尼使团开展中英贸易的要求,关紧了本来可以打开的大门,然而这扇大门却又不得不在半个世纪之后,在一种屈辱的情势下被迫打开。

  公元1837年,已逾不惑之年的徐继畬来到东南沿海的福建省,我们这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老乡,看到的是浩瀚无际的大海,自然的海上贸易……想必,这些完全不同于内地的风土民情,给徐继畬的思想带来一定的冲击。然而,更大的冲击波还在后面。

  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了,当时徐继畬正在汀漳龙道(清朝时省和府县之间的行政区)的任上,他亲眼目睹了仅一水之隔的厦门的沦陷。在积极抗敌的同时,他也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徐继畬曾向家人说:“城如不保,陈忠愍公(隋朝的陈启泰)祠内,吾尽节处也。”鸦片战争以满清政府的惨败而告终,被迫签订了《南京条约》。

  鸦片战争给徐继畬带来了巨大的触动,也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疑问:幅员辽阔、有两百年历史的大清帝国,面对来自数万里之外的洋人,为何居然一败涂地?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火药是中国的发明,可是为什么洋人的大炮却比中国人的大炮厉害?中国有句老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另一名话是:知已知彼,百战百胜。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两句话上。

  古代的中国,一向只有“天下”而无“世界”的概念,对国门外的世界地理知之甚少。当时的清王朝闭国锁关,对洋人一概冠以个轻蔑的“夷”字,如洋夷、英夷、蛮夷等。当西方文明日渐强盛时,清王朝却仍固守天下之大惟我独尊的偏狭。朝廷的各位官员,一个个说起洋人来义愤填膺,真要与洋人打起交道来又束手无策。徐继畬认识到,对西方世界的无知,是战争失败的主要原因,要想打败敌人,必须要认识西方国家,重新认识世界。

  鸦片战争后实行五口通商,西方的商人和传教士纷纷登上中国口岸。当时已升任福建巡抚的徐继畬,把心中的愤怒暂且放在一边,向传教士们了解外面的世界、收集资料。这种访谈式的功课,足足做了5年。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徐继畬最重要的一部著作―――――《瀛环志略》初稿完成了。此后,徐继畬又对此书进行了修正,使它日臻完善。《瀛环志略》共10卷,总分图44幅,介绍了各洲之疆域、种族、人口、生活、风俗等。《瀛环志略》除了个别地方及引用他人之语外,不用夷字。尤其是称当时的大敌英国为英吉利,而不称英夷,这在当时几乎无人做得到。而且,徐继畬在书中还称颂了西方的制度与人物,尤其对美国的开国总统华盛顿及美国的民主制度,更是不吝惜笔墨大加赞赏。

  照今天的标准看,《瀛环志略》不过是一本介绍世界地理的科普类书籍,然而在当时封闭的中国,《瀛环志略》的出世却“惊世骇俗”,有识之士称此书为落后的中国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户,认为他是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保守的士大夫却深感不安,他们认为徐继畬写此书明显是在崇洋媚外―――――当时还没有崇洋媚外这个词,用的是“张大外夷”这样的说法。

  从此仕途多坎坷

  不管朝廷的“保守派”们对《瀛环志略》有多少的不满,毕竟此书是在道光皇帝的授意下完成的,“保守派”们对徐继畬也无计可施。道光帝驾崩,咸丰帝即位后,朝廷对外的态度渐渐强硬起来。偏偏就在新旧政权交替之际,福州出了个“神光寺事件”。“神光寺事件”是徐继畬命运的转折点,也是后世学者批评他“妥协”的主要证据之一。

  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六月,一位英国传教士和一位英国医生得到当地政府的批准,租住了福州城内的神光寺。洋人居然公然住进了福州城,这还了得?福州的绅士们强烈要求将两位英国人立即赶走。徐继畬得知此事后,严厉申斥了办事人,为了避免发生外交上的冲突,一方面劝阻百姓不要找英人就医,另一方面阻止匠人去维修走风漏气、难避风雨的寺内房屋。在这种情况下,两位英国人不久就搬出了神光寺。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回到福州老家休养的林则徐对徐继畬的做法颇为不满,在京的福建籍官员则认为徐继畬的做法是不敢得罪洋人的妥协行为,不断地弹劾徐继畬。徐继畬因此被革职,从此他的仕途多坷坎,沉浮不定。

  故居难觅 旧日风光

  少小离家老大回”可谓是徐继畬的真实写照。第一次离开家乡时,徐继畬还是一个孩子,那时候他在父亲的带领下在京城向文化界名人请教学问。74岁时,经历了两次革职一次重新启用的徐继畬,告老还乡,回到了老家东冶镇,在老宅一直住到去世。这一去一回,包含了无尽的人生苍桑。

  离开大建安乡后,我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拜访徐继畬故居。一进东冶镇,远远地就望到一位中年男子守候在路边,近前一问,他正是我们要找的徐进伟。徐继畬没有儿子,惟一的女儿在福建夭折,为了延续香火,徐继畬从本族中过继了一位儿子,徐进伟就是徐继畬继子的后代。我请徐进伟带我去他们家的老宅看一看,徐进伟却微微摇着头说:“没啥可看的,就剩下个烂院子了!”

  东冶镇东街,我跟随着徐进伟经过一个挂着“徐继畬故居筹院处”牌子的门洞,走在一条长长的青石铺就的甬道上。甬道的中间的一座院门上刻着“大夫第”三个字,斑驳的木门充满古朴沧桑的味道。然而,在拐了两个弯后,我的幽思之情就停滞在一座凌乱的院子前。院子里的平房完全是现代风格,煤堆、杂物被四处堆放着,一辆蒙着厚厚尘土的儿童自行车不知放了多久,几根晾晒衣服的绳子,把院子上空的一小片蓝天分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这座看不出历史气韵的院子,散发着农居过日子的琐碎气息。

  “就是这里了,这儿就是徐继畬出生和住过的院子。”见我用诧异的目光四下打量,徐进伟解释说,这座院子的大门本应该位于我们刚才经过的“大夫第”那里,后来这座院子被卖给了本村的人,院门改了方位,老宅也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虽然这里被命名为‘徐继畬故居’,可是要搬迁居民、恢复原貌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只好维持现状。”徐进伟说这话时,带着几许无奈。

  准备返程时,我恰好看到一群腰扎红绸带的妇女们,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兴高采烈地舞着,原来她们是为了几天后的干部竞选做准备。这热烈的气氛,多少冲淡了徐继畬故居破败不堪给我带来的失落心情。徐继畬严守祖训,一生为官清廉,被革职后贫困到了变卖祖遗薄产的地步,然而他仍不忘百姓的艰辛,写下了大量忧国忧民的诗篇。在回太原的路上,我想,像徐继畬这样一位以天下为已任的人,如地下有知,看到今天的人们如他所愿,过着富足的生活,应该畅怀了吧! ■
 
本文作者:刘娟,摘自《山西晚报》
 
太原道
 

山西省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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