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育伢子团圆不了,这可能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了,你们-几兄妹,不要忘了-他们呵,而且要告诉-这些孩子们,记住!台湾那头,有我们-最亲的人啊!”
我永远忘不了爷爷走的那一天,爸妈和叔叔婶婶姑姑们团团围坐在他身旁的情景。爸爸俯下身子,耳朵紧紧贴在爷爷的脸上,神情悲伤地听他一字一顿的留下这最后的嘱托,然后用力地点着头。
爷爷说得很费力,但在场的亲人们听得很真切,没想到爷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念叨着小叔中年未娶,也没有惦记着远在上海的姐姐未归,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我从未谋面、素昧平生的台湾亲人们。
那个画面始终印在我的脑海中,随时都能和时光机一样回放出来。临终前的爷爷,恋恋不舍望着墙上的相框,久久不肯离开,直到最后,眼里还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而爷爷凝视的位置,正是台湾育轩爷爷寄回来的全家福。
等爷爷说完,爸爸这位钢铁般坚强的男人,竟抖动着身体开始抽泣起来,他悲恸地声音立刻渲染了整个大厅,一屋子的人不约而同地跪在爷爷身前,只听姑姑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爸——!”我们一群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
等族亲请来入殓师帮爷爷整理仪容时,却在他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找到了一封爷爷写给育轩爷爷的信件,字迹虽然歪歪斜斜,但很容易辨认。爷爷小时候没上过两年私塾,会写的字不多,但是信纸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对弟弟的思念,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兄长的亲切关怀,在最后一段我依稀记得有一行字:“祖宅留有3间,田地2亩,山林5亩有余,足以自力更生度日,待你归来时手交于你,盼归!”
族亲中年纪稍大的叔公读罢,老泪纵横,不能自已,幸好邻居二爷爷过来,把他搀扶在一旁坐下,才算稍微回过神来。他郑重地把信件交给了作为长子的爸爸,要他保管好。爸爸接过信件,跪倒在爷爷的身旁,只听他默默重复着一句话:“爸,您放心,您这份愿望我去完成。”只可惜,爷爷的信件在拆旧建新中遗失了。
办完爷爷的丧事,爸爸组织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拿出育轩爷爷的全家福,教我们一一辨认,又把育轩爷爷80年代末寄回的的信件翻出来,要我大声地读一遍。然后嘱咐孙辈们,不忘爷爷遗愿,一定要尽力把台湾亲人们团聚起来,爸爸说得是那么诚恳和炙热。
记得当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心中充满愤青的意识,觉得台湾人数典忘祖,经常跟大陆对着干,不值得珍惜珍视。直到读完育轩爷爷的信,我才明白,余光中那湾浅浅的海峡,已成为了爷爷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他不愿意跨越,而是各种政治原因导致他无法跨越。旅居海峡彼岸的育轩爷爷,从未忘记他的家乡,从未放弃与大陆亲人团圆的梦想。
他甚至想看看他儿时种过的树长得多高,儿时吃过的艾米果是否依然香气扑鼻,儿时游过的河流是否依然清澈见底……句句饱含对家乡的思念,骨肉分离的悲伤,血浓于水的眷念。
读着读着,我也成了泪人,直到妈妈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大姐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才平静下来。从此,心中种下了一棵种子,“当好爸爸的接力棒,把台湾亲人找回来,把团圆的信念传递下去。”
我愿化作一座小小的桥梁,架起两岸亲人联系的纽带;我愿当一名忠诚的信使,用电波传递这浓厚的亲情;我愿做一个小喇叭,告诉我的孩子,和身边每一个人,记住海峡那头,有我们代代思念的亲人。
宜春市袁州区委宣传部 韩善玲
宜春市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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