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江苏文库｜刘馨秋：“承上启下”是江苏茶文化的重要特征

中国是茶文化的发祥地，茶文化内涵丰富，源远流长。近日，《江苏文库》中《江苏文化专门史·江苏茶文化史》正式出版。江苏在中国茶文化发展史上占有怎样的位置？为中华茶文化的传播、发展、普及和变迁起到了怎样的推动作用？

“江苏是茶文化在先秦萌芽期和唐宋兴盛期之间的关键连接点。”该书作者、南京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刘馨秋认为，“承上启下”是江苏茶文化的首个重要特征。

茶在先秦时期一直是西南地区的地方性饮料，秦汉以后，饮茶沿长江向东传播，在先秦萌芽期与唐代全盛期之间，茶文化经历了六朝时期立足于长江流域向北方普及的重要阶段。

中国历史上的文化中心往往与政治中心重合，茶文化中心也是如此。刘馨秋介绍，六朝时期，建康成为当时的政治中心，同时处于温带向亚热带的过渡地带，区内低山、丘陵地区广泛分布，为茶树生长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这些为建康茶业与茶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从文献来看，建康以及紧邻的京口（今镇江）、晋陵（今常州）的茶叶生产和茶文化在这一时期开始闻名全国。约成书于东晋的《桐君录》记载，“西阳、武昌、庐江、晋陵好茗。”《吴志·韦曜传》中关于“以茶代酒”的记载，证实了至少在孙吴的上层社会中，饮茶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广陵耆老传》中记载了“有老姥每旦独提一器茗，往市鬻之，市人竞买”的故事，则是饮茶在晋代普及到平民阶层的直接反映。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中还有关于“客来敬茶”的最早记录，说明六朝时期建康世俗社会的饮茶与礼仪已相互融合。《南史》记载了齐武帝萧赜曾下诏规定茶饮是太庙四时祭的祭品之一，这也是史籍中所见现存最早的一份由皇帝亲自颁令、有助于推动茶业生产和倡导推行茶叶礼制的上谕。

“六朝建康茶文化中心的确立填补了中国茶文化发展在先秦萌芽期与唐代兴盛期之间的空白，也为此后茶文化的发展和传播奠定了基础。”刘馨秋说。 

到了唐代，虽然茶文化中心随着政治中心的转换而北移至长安，但北方的茶叶来源以及茶文化发展均受到江南茶文化的影响。以金陵为中心的江南茶区植茶面积迅速扩大，同时，江苏成为全国的贡焙（即朝廷要求特定地区生产特定数量的茶叶以供皇室享用）中心。

如唐代诗人李嘉祐《送陆士伦宰义兴》诗中所述“阳羡兰陵近，高城带水闲。浅流通野寺，绿茗盖春山”之句，即是对当时宜兴茶叶种植遍布山岗情景的真切描述。阳羡（今宜兴）产制之茶因“芬香甘辣，冠于他境”在唐代发展成为专供皇室饮用的贡茶。为督办阳羡贡茶的采制，唐廷专门设“茶舍”于宜兴，阳羡茶区因此成为唐代盛极一时的贡茶采制地，“茶舍”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贡焙之所。

阳羡贡茶代表唐代制茶工艺和审美的最高水平，同时又涉及朝贡制度，因此吸引大批文人名士关注。如诗人卢仝在《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中，以“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形容阳羡茶的地位和盛名；杜牧在督造贡茶时写下多首关于茶山和贡焙的诗篇，留有“山实东吴秀，茶称瑞草魁”的极高评价。 

与此同时，江苏地区的制茶工艺、饮茶习俗、茶叶贸易及文学艺术等方面也得到较快发展。唐代，陆羽曾经到南京江宁、栖霞等地调查、采茶，留下《茶经》的部分初稿；李白经游栖霞寺所作的诗《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也开创了我国文学史上以茶入诗的先河。

入宋以后，由于受气候影响，太湖冬季封湖，上可以行人，茶树生长受到影响。中国贡茶中心转移到闽北，建安北苑所产的北苑贡茶由此盛行。刘馨秋认为，北苑茶的兴盛也与两位江苏人有关。一位是苏州人丁谓，宋太宗淳化进士，他在咸平初任闽转运使时，著《北苑茶录》一书；另一位是溧阳人周绛，他在祥符初知建州时，著《补茶经》一卷，以陆羽《茶经》不载建安，故补之。两个江苏人把北苑贡茶、建茶捧“红”了两宋三百多年。

“贡焙南移到闽北，以金陵为中心的江南茶区发展虽然因此受到影响，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贡焙南移的同时也解除了贡制仅限于制作饼茶的束缚。”刘馨秋讲述江苏茶叶“因祸得福”的发展历程：宋朝正值中国茶类生产由饼茶向散茶变革时期，因为当时专供宫廷饮用的都是饼茶（或团茶），所以在其他茶区仍限于饼茶生产时，金陵及其腹地茶区凭借长期的制茶技术积累和多重支撑，率先完成了这一转变，创造出多种优秀散茶品种。

到了明清时期，盛行了千年之久的团饼茶生产彻底被芽茶取代。此政策的实施使得宋元时期就已具备良好芽茶、叶茶制作基础，且技术一直处于领先地位的江苏再一次成为全国茶业中心。明万历时期的福建著名学者谢肇淛在其《五杂俎》中载，“今茶品之上者：松萝也、虎丘也、罗岕也、龙井也、阳羡也、天池也。”其中，虎丘茶、罗岕茶、阳羡茶，都与江苏有关。

刘馨秋表示，晚清民国时期，中国茶叶出口在国际贸易市场上经历了由盛至衰的巨大转变，导致国内茶园凋敝，促使茶业改良与振兴行动在全国各地开展。南京在此期间再一次起到了积极的引领作用，如在紫金山麓建立了中国第一个茶叶试验场“江南植茶公所”；为培养茶叶科技和教育人才，在南京设立了“茶务讲习所”。 

江苏既是产茶地，又是茶文化中心之一，更是中国茶叶出口海外的重要地区之一。‌“虽然江苏的茶园面积、茶叶产量在传统产茶省区中并无优势，但是江苏的茶叶产值和茶叶人均消费量都名列前茅，而且江苏的碧螺春、雨花茶和各地新创的名茶琳琅满目，供不应求，这都得益于江苏茶文化的影响和促进。”刘馨秋说。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杨民仆

来源：新华报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