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直播 一位父亲的“破釜沉舟”
39岁之前，侯健在宁波一家工厂上班，他性格内向，连拍照都少有；39岁这年，他回到家乡重庆，在鲜有人经过的地下通道里直播跳舞。
7月盛夏的山城，即使入夜也依旧闷热。侯健一次次重复着简单舞步，汗水将牛仔裤浸湿，在大腿处变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但他不敢停，因为女儿需要钱来救命。
在互联网上，侯健有一个更被网友熟悉的名字——“欣悦爸爸”。过去半年里，他每晚9点10分准时开播，一跳就是两个小时起步。侯健抖音账号的头像，是和女儿欣悦的亲密合照，但主页介绍却是一句残酷的话——“女儿确诊‘神母’”。
5岁女儿欣悦，确诊的是神经母细胞瘤晚期，这是一种常见于儿童的恶性肿瘤，被称为“儿童癌症之王”，生存率低，治疗费用高昂。
“至少在现阶段，除了直播，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只想女儿多活一天。”侯健说。
01
“言论不重要，我只在意女儿的生命”
7月2日，成为侯健直播生涯的转折点，他的直播间同时在线人数第一次突破了4万。
“哪怕眼镜都被水汽盖住了，也想再看几眼。”侯健激动得想哭，觉得女儿可能有救了。他跳得更加卖力，难以掩饰的情绪，甚至让他忽略了自己右脚趾甲盖掉落带来的疼痛。
他想以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并留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希望。
巨大的流量也引来不明所以的陌生网友：有人拿他湿透的裤子开着恶意的玩笑；有人嘲笑他的舞姿，说他不伦不类；也有人直接点了举报，理由是故意卖惨……
对于网友的评价，侯健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因为和女儿欣悦的生命相比，这些言论都不值一提。他必须得在直播里得到更重要的东西——女儿的救命钱。
侯健说，按照现阶段选择的治疗方式，女儿一个月的治疗费用达到十几万，后期如果需要继续进行免疫治疗，花费会更高。
女儿生病后的日子像是加了倍速的黑白默片：钱刚缴，就没了。没钱的时候，侯健不敢注视女儿漂亮的眼睛，觉得亏欠。
如今，直播倾注着侯健的全部期盼。只要直播间人数在线，他便会延长时间。最近几天完播通常在凌晨，他将衣服脱下来一拧，能挤两滩水。
换上备用的衣服，侯健将所有直播设备放进黑色双肩包里。从直播的地下隧道到出租屋有20分钟的路程，没有了直播间的喧嚣，他又变回那个低着头、心事重重又沉默寡言的父亲。
月光将侯健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忍不住加快脚步，妻子说女儿还没睡，他想早点见到她。
02
“女儿活一天，我就幸福一天”
钥匙插进门锁，侯健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就被穿着奥特曼拖鞋小步跑来的女儿抱了个满怀。
一声“爸爸辛苦了”，让侯健的心一下子就满了，他费尽所有力气，想留住的，就是此刻。
时间回溯到一年前，欣悦在宁波查出神经母细胞瘤，夫妻连夜回到重庆，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接连的三次手术和化疗，让欣悦的一头齐肩发不断减少，肚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
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今年初，夫妻俩辞职回到重庆，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妻子曾其负责全职照顾女儿，侯健上午在医院、中午回家做饭，下午想办法找工作赚钱。
直播的灵感源自于山东的五位父亲，他们的女儿都患有神经母细胞瘤，靠着直播跳舞解了燃眉之急。
第一次开直播前，侯健的心里是打鼓的，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女儿需要大笔的钱来救命，但要同时兼顾能时间与薪资的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不了就豁出去了。”内向的侯健，就这样被生活推着往前迈了一步。最初的一个月，直播间观看的人数寥寥无几。最绝望的时候，夫妻俩开玩笑，实在不行去乞讨吧，却没人笑得出来。
第二个月，直播间的人数渐渐多了起来，侯健记得某天有位网友刷了一辆“跑车”，他能到手60块钱。这个礼物像是一把火又点燃了侯健，他决定坚持下去。
直播时，侯健音响里的舞曲震耳欲聋，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注视。他来不及害羞和拘谨，盯着屏幕里偶尔闪过的特效，大声地说着谢谢。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帮忙转发视频，越来越多人知晓“欣悦爸爸”的故事，他们自发地涌入直播间，对侯健支持和鼓励。面对镜头，侯健沉默良久，然后笑着说，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
7月4日下午，曾其和侯健一左一右地坐在欣悦旁边，听她唱着《月儿弯》，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三个人都笑得很幸福。
侯健希望自己能永远留住这样的美好。
第1眼TV-华龙网 唐雨/文 刘润 受访者/图、视频 首席记者 董进/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