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新
与大兴路东段平行、东起统一街、西接民族路、长百余米的万年街,盛了一街筒子的热闹与繁华——
从汉正街集家嘴四官殿集市漫出来的商贾气,往这里流淌,在这里流连,虽然没有太多肩扛手提的打货客,一家挨一家服务人们吃
喝用度的店铺,却永远好生意,各类小商贩“挖地脑壳”的,针对店铺生意项目的“漏洞”,经营些“堵漏补缺”的项目,诸如油炸臭干子、清水汤圆、油炸春卷、小蒸糕之类。但凡饭馆里没有的,饭馆门口往往就有,你看,这家馆子,菜肴品类中肯定没有油炸臭干子,要不然,这馆子门口怎么会有这老妪和小火炉呢!这是那种土产店里司空见惯的小火炉,火炉上坐一小铁锅,铁锅里咕嘟咕嘟的,热油炸臭干,油香把臭干子的臭,转化为油炸臭干子的香。这怪怪的一言难尽的香味,对喜欢杯中之物的饕餮们,是具吸引力的。别看油炸臭干子这活计简单,就以为把几块臭干子朝油锅里一扔,呼噜呼噜地炸一通,捞起来就得,那可就错了。火候是否恰到好处,决定了口感是否爽。像万年街这家馆子门口的这老妪,就属于“大拇指上长毛——老手”了:炉门关得樱桃小口似的,炉火半明半暗的,锅里的油不温不火的,油里的臭干子,似炸似煮的,如此这般,出锅的臭干子,就只有外头一层吹弹可破的油皮裹着,舌头顶破油皮,里嫩外嫩进口嫩,绝对是市井尤物。
当然,我们城市记忆中的万年街,热闹倒是热闹,可当年那热闹,却与如今的热闹很有些不同——
清朝末年,这万年街还不是一条很有名的街,说得确切些,这条远不如如今这般宽的街,还是一处市民自然聚居之地,多半也就是黄陂街、花楼街、统一街、集家嘴、汉正街一带做小生意的贩子,或来这一带城市暂住的乡农,天一亮,或挑或扛地出摊去了,煞黑,或挑或扛地回来了,日月过得平淡而冷清,没有多少喧腾和喧哗,甚至没有街名。不晓得从哪一天起,这里突然有了鼓乐声,逐渐地,随着日脚渐长,这街面上鼓乐声似乎也在成长,长得锣声镗镗鼓声隆隆琵琶丝弦乐声悠扬起来!且这鼓乐声吸引来一些衣着光鲜脸蛋光鲜身段亦光鲜的男女过客,或品乐,或品艺,有的干脆就着音乐敞开喉咙咿呀起来……
如是,身处闹市丛中的这条本来相对冷清的小街,终于被大汉口的热闹同化了,且同化出了自己的特色:通街都是制作皮鼓、板丝弦乐的作坊!于是,通街都是鼓乐缭绕且向周边散射出鼓乐的欢乐,于是,这条无名的小街,就有了自己的街名:万年街!
但是,制造快乐的人,不一定就是快乐的人,创造快乐的行业,不一定就是快乐的行业。当年万年街的乐器制作工匠,与附近打铜街制作铜器的工匠、与附近存仁巷一带制作花灯的工匠,都是从少年时起就学手艺,出师了,还要给师傅白干一年。就是后来独立了,能独自撑起一方门面的匠人,并不是很多,尤其是乐器的制作,工艺流程多,工艺复杂且要求高,一个钉眼、一处接缝,都可能影响音高音色。长年的专注和长年的劳作,器乐制作工匠没有一个是腰背挺拔的,不是驼背,就是虾腰,手上没有真皮,尽是陈年老茧;惟有耳朵,愈老愈顺——器乐工匠大多不懂音乐,也不擅奏器乐,但乐器试音,音位稍有改变,颤音悠长几许,都入耳入心,不能不说是这一行当中的绝活。
眼下的万年街,早已没有一家器乐制作作坊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鼓乐之声。惟独一处经营煨汤业务的馆子,将煨汤的炉子和汤罐,一层层地码在架子上,很见创意且很是威风,远远看上去,似乎能让人产生编钟之类乐器的联想。但毕竟没有鼓乐——尽管如此,万年街这街名还是流传下来了,估计,万年长乐的祝愿,也还是在这街面上缭绕着的罢……
武汉市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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