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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皮香里忆乡愁

发布时间:2025-11-27 14:51:35

文/李建军

冬日的暖阳漫过田垄,正是乡下晒薯皮的好时节。阳光穿过记忆的窗棂,那些与薯皮相关的烟火往事,便在心头缓缓铺展。

番薯皮是旧时乡邻待客的珍品。晒干后,家境宽裕些的人家会用油炸得酥脆,清贫人家则以河砂慢炒,逼出骨子里的香甜,嚼起来都是岁月的醇厚。晒薯皮于农家而言,既是冬日里的重要农活,更藏着满满的仪式感。

晒薯皮得先择个好日头,必得是连续两三日的晴暖天,才能让薯皮留住最纯粹的甜。父亲会带着我到地里挖番薯,我们种的是大围山本地的“红皮薯”,果肉绵密、糖分足,是晒薯皮的最佳品种——老家东门老街的农户,都认准这种番薯,说是沾了大围山的山泉与红壤,晒出的薯皮才够香。红皮的、白皮的,一担担挑回家,大的留着晒薯皮,小的则晒成薯丝。我们担着蔑丝箩到小河边,用“T”字型的洗薯棍伸进箩筐,使劲荡捣搅动,浑浊的泥水顺着箩眼淌走,番薯便露出洁净的表皮,带着泥土的温润。

洗净的番薯晾去水汽,父母亲便会招呼邻里亲友来帮忙。天还未亮,父亲就架起单刨——我家条件有限,没有省力高效的箱刨,只能用简易的单刨架在箩筐上。他左手按住刨板,右手攥着番薯用力前推,薄薄的薯皮便簌簌落入筐中,一担番薯刨下来,总得耗费一个多时辰。母亲则在灶间忙碌,待薯皮刨好,一锅冷水早已煮沸。她将半筐薯皮倒入开水中,煮上十来分钟,刚熟便用漏勺舀进筲箕,趁热端到秋收后禾田里铺开的晒簟或晒折上。

彼时冬日严寒,清晨的田垄凝着白霜,阳光洒下时,霜气化作袅袅白烟,氤氲在田间地头。大人们呵着热气搓手,孩子们踮着脚尖,老人们揣着暖烘烘的火笼——兰秋婆婆总爱把火笼往我脚边挪,说“细伢子别冻着”;隔壁家的明伢子,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抓起一片刚摆好的薯皮往嘴里塞,被他妈笑着拍了一下手背,甜得直咧嘴。大家围着晒簟晒折,趁热将薯皮一片片摆得齐整。左邻右舍闻讯赶来,连路过的行人也会搭把手,欢声笑语混着薯皮的清香,在暖阳下久久不散。

晒薯皮最惬意的,莫过于等着吃糖番薯。煮薯皮的水浸满糖分,母亲会放进些小番薯慢熬,软糯香甜的糖番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是难得的美味。帮忙的大人小孩,都要捧着碗尝过这口甜才肯离去,烫得直呼气也舍不得松口。熬完番薯,剩下的薯糖水加些麦芽熬成薯糖,密封起来,便是过年打冻米糖的绝佳原料。去年回乡,屋角里的晒簟早已蒙尘,母亲说现在的人都只爱用番薯做山枣糕和薯糕,不爱晒薯皮了,想买只能托人找乡下老人要,那份香甜,在超市的货架上终究难得寻到。

如今身在城市,再也难见那样的冬日盛景,难寻那样纯粹的香甜。但每当想起晒薯皮的日子,想起邻里间的热络、父母亲的辛劳,那缕薯皮香便漫过岁月,成了乡愁最温暖的注脚。它不仅是味觉的记忆,更是乡土人情的缩影、传统文化的碎片——在城市化的浪潮中,正是这些细碎的记忆,让我们守住了根,留住了心底最柔软的温情。

来源:新湖南

湖南省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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