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爱读书写作,每每挑灯夜读,专心著述,文名渐显;后升为太学博士,来到京城,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成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
李格非,李清照的父亲,苏门“后四学士”之一。他和洛阳的缘分很深,不但写了一部《洛阳名园记》,还把洛阳“环溪园”主人王拱辰的孙女娶了,生下了风华绝代的才女李清照。一门两星闪耀,辉映宋代文坛,女儿的词家风采,父亲的学者风范,至今为人称道。
历史走进宋代,就好比一个大学生走进了研究生班。你看,唐代的文人不过写写诗歌罢了,而宋代的文人除了写诗之外还要填词,还要写论文和专著。欧阳修写了《洛阳牡丹记》,司马光编了《资治通鉴》,这些典籍都是在洛阳完成的。轮到李格非步入文坛,他写了《洛阳名园记》,把洛阳的19处名园写了一个遍,为中国园林史留下了丰富的资料。
一
李格非这个人,本来就是大学者,道德、文章堪称一流,而且还是苏东坡的得意门生之一,荣登苏门“后四学士”之列。说来有趣,他的女儿李清照没出名之前,人家介绍他们父女俩的时候,总是先介绍他,说:这位是李大人,那位是李大人的千金李清照。可是,到李清照写出“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时候,人们再介绍他俩时,就说:看,这就是李清照,17岁就能写出好词!然后才开始介绍李格非。再后来,李清照写出“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之后,人家再介绍他俩的时候,就直接说:这位是李清照女士,那一位是她的父亲李格非先生。
李清照的名气,后来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
而她的父亲李格非,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的名字是上了《宋史》的。能够走入正史,而且有专门的传记,若非宋朝重量级的人物,绝难享受这种待遇。《宋史·李格非传》记载:“其幼时,俊警异甚。有司方以诗赋取士,格非独用意经学,著《礼记说》至数十万言,遂登进士第。”
李格非字文叔,济南章丘(今属山东)人,出生于1045年。他一生的最大特点是爱泉。唐宋时期,济南一带清泉颇多,多到什么程度呢?多到可以“养”的程度,许多人家的院中都有泉。李清照出生时,她的父亲李格非在家中养着5眼泉,就像养着5只宠物一样。
李格非的第二个特点是爱竹,曾在屋舍南轩种竹,名为有竹堂。
李格非还有一个特点:非大家闺秀不娶。他结过两次婚,娶的都是知识女性。
关于李格非的妻子,也就是李清照的母亲王氏的出身,历史上有两种说法。其一,《宋史·李格非传》中说:李格非娶的是仁宗朝状元王拱辰的孙女;而庄绰的《鸡肋编》卷中则称:李格非娶的是神宗朝宰相王珪之父王准的孙女。
当代学者最新的研究成果是:李格非先娶了王准的孙女为妻,这个妻子早卒,他又娶了王拱辰的孙女为继室,生了李清照,这时李格非已经39岁了。王拱辰的环溪园,在西京洛阳道德坊,位于洛河南岸,对岸是老城南关一带。
《宋史》记载,李格非少年时喜欢经学,爱读经典,记忆力惊人。1076年,李格非进士及第,任冀州(今河北省冀州市)司户参军、试学官,后为郓州(今山东东平)教授。
李格非在郓州任上时,忠于职守,廉洁勤勉,但这个岗位薪水很低。郓州郡守见他清贫,对他说:“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好差事,可以多领一份薪水,你也好养家糊口啊!”
郡守本来是好意,因为按宋代官制,官员可以兼职,但李格非却不领这个情,他断然谢绝了:一个官吏只能一心一意做好本职工作,如果兼职,必然分心,哪样工作也干不好。
他很爱读书写作,每每挑灯夜读,专心著述,文名渐显,1091年升为太学博士,来到京城,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成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同年十月,宋哲宗来太学视察工作,太学视为荣耀,请李格非把这件事记下来,于是他写了哲宗幸太学君臣唱和诗碑,文体新颖别致,很像如今新闻报道中的侧记。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他频频造访洛阳,对西京园林全面进行调研。
二
1093年,李格非已写出《洛阳名园记》中的一部分。他统计了一下,洛阳魏晋隋唐时期留下的园林有近千处,最著名的有19处。这些园林都有水系景观,多为活水,其间多植牡丹,国色天香,既有水的魂魄,又有花的精神,并且多为当朝官僚和文人的园林,如邵雍的宅院园林、富弼的富郑公园,还有李氏仁丰园、董氏西园等。这些园林通常以园门作导语,诱人往下读,然后分成几大段落,一个花圃就像一段美文,一座亭子又似一个标点,或借山冈隔断,或以竹木分割,或用流水点缀,于深邃幽静中忽现明朗开阔,曲折变化里蕴藏着诗情画意,造园的艺术和手法已经非常精细。
按说,李格非看到这些美景,应该很高兴才是,但他每每看过之后,就闷闷不乐并陷入沉思。这时,李清照已经10岁了,她很敏感,见父亲总在竹园中徘徊,就走到父亲身边问:“父亲大人,您为什么忧心呢?”
李格非叹了一口气,说:“唉!是为了《洛阳名园记》啊!”
李清照问:“难道是为谋篇布局伤脑筋吗?其实女儿已悄悄读过父亲的初稿,写得是何等流畅啊!很多好听的句子,我都会背诵了。这样好的文章,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吗?”
李格非说:“唉!不为文章忧,乃为大宋愁!”
李清照不懂父亲的心思,问:“父亲大人,我曾听大人们说,如今朝中有奸佞小人,动不动就诬陷好人,苏伯伯(苏轼)就经常遭受诬陷,这是真的吗?”
李格非说:“是的,还不止这些呢!我忧虑的是,看过洛阳名园后,我发现那些王公大臣大兴土木,所造的私宅,动不动就是精舍百套、连栋千间;所建的园林,动辄占地上百亩,其间楼阁馆榭、雕梁画栋,无不穷极奢侈!”
李清照认真地听着,问:“父亲大人,这些王公大臣为什么不在京城大兴土木,而要跑到西京洛阳来呢?是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他们吗?”
李格非点点头说:“吾儿聪慧!正是这样,他们在洛阳搞这些奢侈工程,一是为了致仕(退休)后在洛阳养老;二是山高皇帝远,西京毕竟离东京远一些,可避一下众人视线。”李格非越说越激动:“要命的是,这些达官贵人,终日歌舞嬉游于园林之中,豪华宴席常年不断,醉生梦死,通宵达旦,这是不祥之兆啊!”
李格非说到此,住了口。李清照虽然懂事,但毕竟是闺中少女,怎懂得国家兴亡之事?她追问道:“父亲,你怎说这是不祥之兆呢?我看西京和东京不是都很繁华吗?”
李格非说:“孩子,你也不小了,我来说与你听——自古以来,洛阳就是天下兴亡的聚兆之地,国家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了,大多能从洛阳看出苗头来。如今,洛阳犹如东京隔壁之屋,若洛阳有硕鼠穿墙,汴梁必然根基不稳。所以洛阳兴起奢靡之风,实在是亡国之兆啊!可惜的是,谁识此中凶险?谁会赞同我的意见?我无力回天,所以忧虑啊!”
李清照听后非常害怕,没想到父亲居然说出国家将亡的预言!她虽然年龄小,但很机警,担心父亲把这些话写进《洛阳名园记》里,于是急忙说:“父亲大人!您千万不要将这些话写出来,否则朝廷会追究的,您不是说已经有人从苏伯伯的诗文中断章取义,开始诬陷苏伯伯了吗?”
不料,听了这句话,李格非脸色大变,把李清照狠狠地训了一顿。
三
本来,李清照是一个非常乖巧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童年时光分别在济南、汴梁、洛阳度过,故乡的泉水滋润了她的美貌,京城的繁华拓展了她的视野,洛阳的文化给了她文学的养分,李格非一直以女儿的纯洁率真而欣慰,不料今日她竟说出这等“世故”的话来。
李格非正色道:“清照你听着!自古以来,文人以获得知识为大众解惑,以忠君爱国为君王分忧,以忧民惜民对百姓担责,以真知灼见为世人醒心,我不但要把这些话写出来,还要让其流传,警醒有识之士,消除大宋隐患。清照吾儿,你作词虽有天赋,但若立志不高,也是枉然。你要记住,从今之后作文要‘字字如肺肝出’!”
于是,李格非在《书〈洛阳名园记〉后》中写道:“洛阳处天下之中,挟殽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常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必先受兵”——这是写洛阳乃兵家必争之地。
接着,他写了洛阳历代的繁华,大意是:唐贞观、开元年间,公卿贵戚在东都洛阳建馆置宅,不下千余家。接踵而来的是五代战乱。洛阳的池塘竹树,遭到兵车践踏,变成了废墟;高大的凉亭、轩敞的水榭,也被烟火焚毁,化成了灰烬。它们都与大唐江山同归于尽,不剩一处了。
“予故尝曰:‘园圃之兴废,洛阳盛衰之候也。’”意思是说,我曾说:“园林的兴盛与荒废,便是洛阳繁盛与衰败的预兆啊!”接着他笔锋一转,写道:“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兴废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呜呼!公卿士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唐之末路是矣!”
这一段话,把他和女儿的谈话内容全部写出来了,大意是:“既然中国的安定与战乱,可以从洛阳的盛衰迹象上看出来,而洛阳的盛衰,又可从这些园林的废兴迹象上看出来,那么我写这部《洛阳名园记》,难道是徒劳无益和白费笔墨吗?唉,公卿士大夫们啊,你们正是进用于朝、官高爵显的时候,却大都在放纵自己的私欲,任意而为,而将天下的治理抛在一边,只想告老致仕后安享林园之乐,能够做到吗?唐代的没落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一个文人,在写一本关于园林的学术专著时,竟能如此忧国忧民,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来源:河洛文化网
洛阳市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