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两侧，郦商墓与郦食其墓东西并列。兄弟俩一文一武，共同开创了汉代陈留郦氏的辉煌。这两座墓冢，很可能是郦寄主持营建的。
十多年前重建的郦公殿。图中中年人叫陈德军，已在此守墓及祠十年。
□首席记者姚伟文图
引子
有傻媳妇问老公：“我和你妈都掉水里了，你救谁？”
很多人认为这是个脑残问题。也有聪明人试图寻找答案：“我妈会游泳，让她救你。”“救我妈，她给了我生命。然后和你一起死，没有你，生命对我没有意义！”
认为是脑残问题的，其实是想回避这个困境；寻找答案的，也只是想哄哄媳妇儿，没有真实面对这个困境。
如果谁真的遇到这样的事儿，那会怎么样？
西汉初，一个叫郦寄的人，就摊上了类似的麻烦：老爹和最好的朋友“掉水里了”，他只能救一个，害死另一个。
给郦寄出这道题的，是大名鼎鼎的陈平、周勃，一个当朝丞相，一个当朝太尉。
军政长官联合给人出这么“没品”的难题，是因为他们自己遇到了难题，并且这难题如果解不开的话，后果很严重，很多人会死于非命，天下也会血雨腥风。
在陈和周两位长官看来，郦寄同学是打开难题的钥匙。为了让他“开锁”，就把他逼到角落，让他在老爹和好友中做个选择。
郦寄最终选择了老爹，背上了“卖友”的骂名，“郦寄卖友”（或“郦况卖友”。郦寄名寄，字况）成为著名的典故。
这个故事的结尾很好，西汉躲过危机，安定下来，并走向文景之治。
“郦寄卖友”之是非
郦寄是曲周侯郦商的儿子，当时的官二代。
在汉初政坛上，高阳郦氏的身份比较特别。刘邦死后，吕后掌权，封吕禄、吕产为王，吕家势力崛起，与刘家和刘邦的丰沛故人集团隐然对峙。高阳郦氏是后来归附刘邦的，介入两大势力之间，而与吕家关系较好。郦寄与吕后的侄子吕禄更是好哥们。吕禄十分信任他，把他当大哥看，大事小事，大哥说啥是啥，闭着眼跟着他走。
吕后辞世后，两大势力暗中较劲，危机随时爆发。吕家掌握首都兵权，想发难，但畏惧周勃、灌婴等人，又担心掌握地方兵权的刘家诸侯，故迟疑不决。刘家和功臣们想发难，但手中没兵。周勃虽然名义上是太尉，却调不动一兵一卒，甚至连军营都进不去。
关键时候，周勃、陈平想到了郦寄——他的哥们吕禄掌握着北军。他们想让郦寄骗吕禄交出兵权。如何让郦寄就范呢？这二位出了一个很阴损的招儿——他们派人绑架了郦商，然后令郦寄去骗吕禄。
可怜郦商此时又老又病，无缘无故被绑架做了人质。郦寄被逼到这份上，只好前去游说好友。这人颇有他伯父郦食其之风，口才甚好：高帝与吕后一起打的天下，刘氏立九王，吕氏立三王，都是经过合法程序的。现在你应该回到自己的封国去，享受长久富贵；在这里掌兵权，徒然让大臣诸侯们疑惧。如果把兵权交给周勃，大家就和谐了。“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
吕禄“信然其计，欲归将印，以兵属太尉”，与吕家人商量，有人认为可以，有人认为不可。让吕禄犹豫不决。
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劝说吕产动手，周勃侦知消息，当即令郦寄再去骗吕禄：“皇帝让太尉守北军，想让你回封国。你马上把帅印交给周勃，不然，大祸将至。”
吕禄是个心思简单、能力一般的庸人，又太相信郦寄，“以为郦兄不欺己”，遂解下帅印，把部队交给周勃。周勃进入军营，他蓄谋已久，绝不优柔寡断，边走边大喝：“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周勃遂掌控北军。
此时南军统帅吕产毫不知情，在未央宫中被斩杀。随后刘家诸侯和大臣们轻轻松松地诛杀吕禄及诸吕，完全掌控局面。
不久，大臣们商议后，请来代王即位，这就是汉文帝。大汉文景盛世自此起步。
陈平、周勃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利用郦寄与吕禄的私交，四两拨千斤，逆转了局面。对刘家，对功臣们，对大汉，都是好事，却陷郦寄于不义。“郦寄卖友”一说不胫而走，这个说法本身，就对郦寄充满嘲讽和不屑。
不过，也有人为郦寄说公道话，比如班固说：“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以执劫；虽摧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认为郦寄为救父亲，不得不为，并且既安定了国家，又顾全了君臣、父子的伦理大义，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宋代林同写《贤者之孝二百四十首》，专门为郦寄写了一首：
“直以劫父故，蒙他卖友名。
闲将诛吕论，非勃亦非平。”
恋上汉景帝丈母娘
在这次权力之争中，高阳郦氏倒是没受啥影响，郦商死后，郦寄继为曲周侯。如今杞县高阳镇南的郦食其、郦商墓，很可能就是郦寄主持营造的。
七国之乱时，汉景帝任命郦寄为将军，率军攻打赵国。不过，跟他老爹比起来，这位官二代打仗真不怎么样，他围攻了十个月，也没打下赵国国都。直到汉景帝派栾布来支援，才拿下了赵国。
虽然打仗不行，但凭借父辈功劳，如果没有意外，郦寄当可富贵一生。没人料到，到了晚年，郦寄因一场黄昏恋倒了大霉。
黄昏恋是很美好的事儿，可惜郦寄恋错了对象，他喜欢上了汉景帝的丈母娘！喜欢上也还罢了，他还想娶回家来，这下子惹恼了汉景帝。
汉景帝的这位丈母娘，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她叫臧儿，是燕王臧荼的孙女。当年刘邦带着郦商灭了臧荼，几十年后老臧家又回来了。
臧儿是个不得了的女人。据司马迁记载，她曾嫁了两次，第一次嫁给姓王的，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王信、王娡、王皃姁；第二次嫁给姓田的，生了两个儿子——田蚡、田胜。
王娡本来已嫁人生子，臧儿偶尔给她算命，说是“贵不可言”。于是臧儿让女儿离婚，其夫家不同意，臧儿竟然不管不顾，强把女儿拉回家，想尽办法把她送进太子宫中。太子刘启很喜欢王娡，王娡运气也好，生了个很聪明的儿子，就是后来的汉武帝。王娡母以子贵，当上了汉景帝的第二任皇后。
于是，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刘邦、臧荼这两个死对头成了亲戚。汉武帝是刘邦的曾孙、臧荼的重外孙。而郦商的儿子，则差点成了臧荼的孙女婿。
那时候，郦寄和臧儿年纪可都不小了，是典型的黄昏恋。他们是怎样看对眼的？这段恋情是真爱吗？史书没把这些问题当回事儿，根本没有记述。但郦寄都要娶臧儿了，应该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双方应该是很有感情基础的。
不过，这事他们说了不算，得看汉景帝的脸色。凭空多出个老丈人来，汉景帝心里很不爽，“景帝怒，下寄吏”，把郦寄抓起来找茬，多少找出点毛病，判他有罪，剥夺了他的爵位。
汉景帝还是顾及了郦家的汗马功劳，封郦寄的弟弟郦坚为缪侯，承续郦商的爵位。郦坚的爵位传承了五代，后因故失国。
郦食其后代的封邑则传了三代，到汉武帝时因罪“国除”。
后来高阳郦氏子孙四散各地，郦氏族谱说，郦道元是郦食其的后代。后世郦氏堂号有广野堂、长揖堂、注经堂等，注经堂是为纪念郦道元，而前两者都与郦食其有关：广野君是他的封号，“长揖不拜”则是高阳酒徒挺立在历史深处的身影。 （全文完）
洛阳市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