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应 钦

发布时间:2013-02-05 10:27:05

于 旭︰何应钦武功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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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应钦武功之一斑

于 旭

何应钦的简单身世

    何应钦氏,字敬之,贵州籍,日本士官学校第十期毕业。曾在贵州王文华部下任旋长,云南讲武堂教官等职。在云南讲武堂时,与王柏龄同事,其后王柏龄为黄埔军官学校任教育长,何因亦至军校服务,任总队长。何之入国民党军队服务,于此时起。

 

第一次东征时之何氏

任教导第一团长

    何入黄埔军校时,初为总队长,当时蒋校长以何学术精深,办事干练,且作事富于责任心,尤有毅力,故颇为重用。十三年九月,蒋校长在黄埔军校成立教导第一团,即以何任团长。在教导团成立以前,广东无真正革命军,其余各省,更不用说,故教导团之成立,实为党军之肇基,而何应钦则为手创党军领袖之一也,十一月间,又成立教导第二团。以王柏龄为第二团团长。

 

东征时之教导团

    第一次东征,是十四年一月十五日颁动员令的。当时总理卧病在北平,陈炯明以为有机可乘,乃自称救国军总司令,谋袭广州,广东联军(包括滇军杨希闵,桂军刘震寰,湘军谭延闿,粤军许崇智,及各建国军),乃决先东征。以滇军为左翼军,粤军为右翼军,桂军为惠州攻城军。黄埔军校之两个教导团,初不属于联军战斗序列内,后奉总理之命,参加东征,乃出发加入粤军之右翼军,盖此时蒋校长方任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黄埔与粤军较为接近故也。

 

淡水之役的胜利

    二月一日,教导团随蒋校长自黄埔出发至虎门,于四日与粤军共同占领东莞县,十三日,与敌军遇于淡水。十四日,将淡水包围,时敌军洪兆麟自惠州调主力军来援,惠州与淡水,相距不过百里,敌朝发而夕至。时淡水城虽破围,而城坚难下,蒋校是乃下令由两个教导团,各选奋勇官兵一百○五人,编成奋勇攻城队,限令于最少时间内,攻破此城,十五日早,由蒋校长亲自指挥炮兵射击,何团长又亲自督促奋勇军进攻,卒于四十分钟内,将淡水城攻下。教导团之威名,至此始闻于世,而何应钦团长之勇敢善战,亦从此传播于世矣。

 

第一次激战之胜利

    淡水城之下,固足表现教导团之勇敢善战,但尚未与敌军主力接触。教导团攻破淡水城二小时后,敌军援师大至,粤军与战不利,蒋校长乃命教导团第二团守城,何应钦率第一团御敌,激战至夜,始将敌军击败。

 

羊塘园之胜利

    二十日,何之教导团由淡水向平山进攻,适敌之洪兆麟部由平山向淡水反攻,与教导团第一团相遇羊塘园,即由何团长指挥攻击,即将敌人击溃狼狈退却。

 

棉湖之役的胜利

    右翼军(即粤军与教导团)于三月五日,完全占领潮汕,时滇军桂军通敌之事实益显。敌军林虎,与滇桂军有约,使滇军由河源老隆撤兵,对右翼军观望,由林虎回师袭右翼军,林虎所部万余,为敌军精锐。三月十二日敌人分两路由河婆向棉湖鲤湖之线前进。蒋校长率两教导团及粤军第七旅,由揭阳分两路以趋棉湖。何团长率领教导第一团,将棉湖占领,敌人乃止于鲤湖。三月十一日早,各部向敌前进,此时鲤湖之敌人,已转至和顺方面,两路敌人,已合并一处。午前八时,何团长率教导第一团进至距和顺四五里之处,将敌军阵地侦察明了后,即以第一营由正面进攻,第三营由右方进攻,其余为总预备队。但敌人阵地,得瞰攻之利,而兵力有十倍之多,教导第一团以数次战斗之后,总共不过千人,故甫与敌接触,敌即用大部兵力来作包围,第一营损失已有三分之一,官兵伤亡亦多,几失战斗力,何团长急令总预备队长刘峙,率兵一连,向敌人反冲,并命炮兵向敌兵射击,始将敌击退。自此后,敌数次向何左右包围,何团长均以总预备队少数之兵力增加而击退敌之大部。苦战至十二时,总预备队增加已尽,左翼之战况,仍在危险,此时幸粤军第七旅已赶到加入右翼第三营方面,右翼已不足虑,何团长乃亲至左翼督阵,官兵亦奋勇格斗,始达与敌对峙之状态。战至午后三时,右翼第三营与粤军第七旅方面业将敌击退,乘胜追至和顺村。不意敌之总预备队,施行返攻,第七旅一部退却,教导团第一团第一二两营,死伤殆尽,敌人乘机突进,直攻团部,此时左翼第二营及学兵连正与敌激战,而正面及右翼已无一兵,至此何团长乃收拾残余,及团部官兵共数十人,与敌作最后之战斗,而施以猛烈之射击。敌遂踌躇而不敢进,至午后五时,教导第二团已向敌之司令部攻击,盖第二团至鲤湖后,已无敌人,故由鲤湖以击和顺,适当敌之司令部也。时将夜,敌受此打击,乃宵遁,棉湖苦战,于是结局。是役也,以教导第一团千余之众,御万余精锐之敌,其危险实甚,而关系国民党之存亡者亦大,此役若败,不惟总理手创之党军消灭,而革命策源地广州亦不能保。此役当然以蒋校长之指挥得宜,而何团长之勇敢善战,尤有足多。

 

加伦将军之嘉许

    此役当敌人反攻之际,其危险实间不容发,当时蒋校长及俄顾问加伦将军,均在团部,已被敌包围,幸何团长指挥若定,危始得解。时加伦在团部观战,对何团长之作战策划,甚为嘉许;团部围既解,加伦对何奖励有加,并解所佩宝刀赠何,告何曰:「此宝刀有名于欧洲皇室,本为俄皇尼古拉二世御佩之物,欧战中之某役,余部大胜德军,故俄皇以此刀相赠,余甚宝之,今转以赠君,以资纪念。」

 

攻克兴宁县城

    林虎部在棉湖失败后,向兴宁五华逃窜,蒋校长乃率教导团及粤军乘胜追击,以教导第一团为前卫,于三月十九日包围兴宁,旋即下之,第一次东征之役,乃至此结束。

 

 

肃清杨刘时之何氏

任党军旅长

    第一次东征胜利之后,两个教导团改编为党军第一旅,因何应钦在第一次东征中厥功甚伟,故将其升任为党军第一旅旅长。

 

龙眼洞之激战

    十四年四月下旬,杨希闵刘震寰之叛迹已彰,政府即从事讨伐之设备,于是东征军乃回师广州,由何应钦率党军第一旅任前锋,十三日抵广州郊外之龙眼洞,即与敌激战,并得其他友军之援助,于二十四小时内,将杨刘所部,完全解决。

 

 

二次东征时之何氏

任第一师师长

    八月二十日廖案发生,政府统一编制,将广东军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以党军为第一军,即以蒋校长任军长;湘军改为第二军,以谭延闿任军长;建国第一军改为第三军,以朱培德任军长;粤军改为第四军,以李济琛任军长;建国粤军第三军改为第五军,以李福林任军长。而何应钦则任第一军第一师师长。

 

 

二次东征中的任务

    九月下旬,政府动员二次东征,十月上旬,东征军编成,以蒋军长为东征军总指挥,而何师长则任第一纵队长,兹将东征军编制录下:

  

 

攻克惠州

    东征军出发后,首先集中兵力以攻惠州,盖当时杨坤如守惠州拒抗革命军,惠州不下,东征军无法进行也。惠州三面环水,城垣坚厚,传闻自唐以来,未尝一破,而阨东江要害,为军事上所必争。蒋总指挥自任攻城指挥官,由何应钦任攻城事宜。以第一纵队之第三师(缺第九团),第二师之第四团,东江警备队之野炮山炮营,独立第一师(即警备军)之炮兵,第一师之机关枪连组织攻城军。十月十二日,攻坡军布置完毕,十三日午前十时,飞机与野炮开始攻击。午后二时施行总攻击,第三师攻南门西门,第二师第四围攻北门,炮兵火力亦集中于北门附近,盖因北门有陆地,容易近城脚也。惠州城之东为惠阳县城,与州县毗连,由东江警备队攻之。十三日,自午后二时激战至夜,由蒋总指挥亲自指挥炮兵,何纵队长督率攻城队,卒未能下,第四团长刘尧宸且因伤而亡,官兵死伤甚众,盖敌人防御周密,工事坚固也。十四日,计议再行攻击,第三师第八团增加北门,炮火更集中于北门,何纵队长并将攻城奋勇队从新布置,预定待炮火呈极大之效力时,则同时率队前进。计划定,十四日午后二时,再施总攻击,蒋总指挥指挥炮兵,北门城垣,为之毁坏,何纵队长督率奋勇队乘机猛进,至三时五十分第四团之奋勇队一部已登城,余乃蚁附而上,北门守敌遂逃,杨坤如率残余向东遁去,惠州乃下,惠阳县城亦继之。号称铜墙铁壁天然险要之惠州,不过卅小时竟被党军占领矣。

 

占领海丰县城

    惠州既下,东征军声势益盛,乘胜挺进。何应钦纵队长,率领第一师,于十月二十二日进占海丰。海丰为陈炯明故乡,海丰既下,陈逆之胆乃益落矣。

 

华阳之激战

    时南路紧急,第四军班师转赴南路应援。而敌人乃大举来攻,激战于华阳,第三师死伤过半,但蒋总指挥及何氏指挥得宜,卒将敌人击迟。此为二次东征时之第一场大战。

收复潮汕

    华阳之役胜利,敌之主力已被击破,加以双头河源各役,敌损失太多,何应钦指挥之第一纵队,乃长驱东下,于十一月四日,完全收复潮汕。

 

福建底定时之何氏

任第一军军长

    二次东征胜利以后,蒋介石氏任陆军总监,未几即辞第一军军长职,荐请国府任何应钦继任第一军军长。

担任东江防务

    当大军北伐之初,蒋氏鉴于东江防务重要,非有知兵大员,不足以资镇摄,乃留何应钦坐镇潮汕。但第一军大部,已随总司令北伐,故留守东江者,仅第一军之第三师,第十四师,及独立第四师之两团与五十八团而巳,步枪不过六千枝,炮不过六门而已。

 

周荫人之野心

    时福建伪督办周荫人,十五年九月间,受孙传芳之命,倾师东犯,企图占领潮梅,盖潮梅为粤东重镇。苟有动摇,不特危及广州根据,抑且影响前方作战,关系至巨也。

 

奉命入闽

    如上所述,革命军之留守东江者,仅六七千而已。而敌军则有三万余,倾师来犯,颇不可轻视。何军长以地广兵单为虑,徒事防御之无补,虽各方面相当布防,敌难遽入,然旷日持久,终老我师,且察敌势颇大,而我士气亦正甚盛,遂本革命之精神,下攻击之决心,电请蒋总司令,下令入闽。何军长奉命后,即命独立第四师师长张贞,率所部及五十八团,在饶平暂取守势,以御张毅;命中央军校潮州分校教育长王绳祖,率领学生,协同代潮梅警备司令何辑五,担任潮汕后方。并以第三师之第九团,于松江之右岸,严密布防后,即由三河坝进驻永定。

 

永定之占领

    时敌之主力周荫人已抵永定,何军长于十月八日,亲率各部直趋永定,先发制人,拟将周荫人之大本营先击破,再行将敌各部分别歼灭,而便一鼓荡平,使敌无法恢复,九日命第三师长谭曙卿,率所部进攻永定城,命十四师师长冯轶斐进攻石下坝以断峯市孙部之来援,是日永定之敌顽抗虽极猛烈,终不敌我军,仅历一昼夜,即将永定克复,周荫人仅以身免。

 

福建底定

    永定既下,周荫人主力部队,全部消灭,故不久即将福州占领,全闽底定矣。

 

担任何敬公参谋之忆

汪敬煦口述

一、筹备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

    民国三十三年,黔南事变时,军训部派我去参加何敬公(应钦)预备成立的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此时何敬公的军政部长职务已交给陈诚,参谋总长则由程潜代理。何敬公上个报告给蒋委员长说,这么多年来,没有休过假,这次回到西南,请准予二个礼拜假,回乡——贵州兴义扫墓。委员长准了,也准备第二天早上动身。就在此时,委员长电话给何敬公,因为日军骑兵先头部队到独山,汤恩伯集团军部队从西北空运至昆明,车运至贵州马场坪稳定局面。此时前方人心惶惶,尤其是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发脾气,因为十四航空队奉命轰炸一处日军指挥部,结果却发生误认日军地点,将张发奎长官部误炸惨事,一下死了二十几名将官,张发奎以为是中央故意的。委员长在电话中向何敬公说:「汤总司令请中央派大员到前方稳定军心。」并征询何敬公:「你看你去好,还是我去好。」何敬公答说:「报告委员长,我去。」委员长又说:「既然你去,那你明天一早就走。」第二天早上天未亮就出发。因此我奉命去报到时,何敬公已离开重庆,前往贵阳黔灵山开设指挥所。和我一同去报到的,还有军令部、军训部的参谋。等到情势稳定后,我们又转移到昆明,借云南农业专科学校成立中国陆军总司令部。龙云却因此而不高兴,他说:「究竟是陆军总司令大,还是我这位行营主任大;行营主任可以代表委员长,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受委员长指挥,因此也要受我指挥。」云南当地报纸也针对陆军总司令和行营主任问题发表评论,何敬公将此一问题反映至中央,中央即发表龙云为中国战区中国陆军副总司令。

 

    未发表龙云为中国陆军副总司令之前,还有一段插曲。某天晚上,司令部卫生组一位上校组长下班后,着军服到昆明市区去,失踪未回;第三天早上,他的尸首被发现弃置在云南农业专科学校前的水沟里。此案系龙云宪兵团特务部队所为(该团团长是龙云之子),目的是给中央一个下马威。等到人事命令发表之后,案子的调查也就不了了之。

 

二、卫立煌三事

    印缅间交通打通后,驻印军调回中国,远征军司令部跟着取消。卫立煌原任远征军司令部司令,当时各部队及百姓控告卫立煌的信很多,因为中央发给部队作战加给的米、罐头,不但未发,并且克扣军方补给,在昆明市内开了多家粮店、杂货店营利。总司令何敬公接获告状信之后,交代调查组彻查,结果属实。按军法,克扣军粮理当枪毙。此间,中央发表卫立煌为中国陆军副总司令,卫氏借口到成都养病未到职。蒋委员长接到何敬公的报告,曾亲自到昆明实际了解状况。何先生建议查办,蒋委员长说了一句话:「北伐的老同志现在都凋零了!」此言一出,何先生即会意蒋委员长不打算重办,于是将卫立煌所开的店悉数没收,并枪毙了远征军兵站总监陈劲节中将。

    二次大战后,美国计书题请世界各战区曾经和美方并肩作战的将领到美国参观、游历,卫立煌、孙立人等皆在受邀之列。

    临去美国前,军事委员会虽明知此行皆由美方付费,仍给了卫立煌一笔旅费。至美,卫氏见到何先生(时任驻联合国军事参谋团团长)的第一句话就是:「请你打电报给委员长,说我钱用完了。」何先生转电蒋委员长,蒋委员长马上就汇来五万美元。这样的人从小地方看,实不足以成大器,后来还当上东北剿匪总司令,剿匪失利,竟投靠中共。

 

    卫立煌赴美之际,军阶为三星上将,但他要求美国在其座车上悬挂四星(因为美国的上将是四星)。有次到某地访问,卫氏一出车门就吐了一口浓痰,美军派的礼宾官、军车司机都在旁看着。这只是小节,但由此也可看出这个人的教养了。

三、抗战末期的回忆

    远征军和驻印军在畹町会师,会师当天早上六点多有个升旗典礼,我方代表是何敬公,美方代表为窦恩将军。正在升旗时,日军在远处山头以小炮打了几发来骚扰,虽然没打中,但却表示日军还在附近。后来我们去搜索日军阵地,发现他们饿得骨瘦如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是不愿逃跑,也不肯投降。此时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日军慰安妇——在云南龙陵,试想想看这些慰安妇远从日本到缅甸,又从缅南到老远的北部,再从缅北到龙陵,其间艰难险阻可想而知;再者,这些慰安妇不是强迫来的,而是日本社会为了表示支持皇军,志愿参加的。由这两件事,我#们可以看出日本这个民族的确有它了不起的地方。

    蒋委员长至昆明之后,中国陆军总司令部辖下的部队,以攻势作战形式编组,成立了第一至第四方面军及昆明防卫司令部,第一方面军司令长官卢汉、第二方面军司令长官张发奎、第三方面军司令长官汤恩伯、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王耀武。其中张发奎不愿就任第二方面军司令长官,他的两个理由是:其一,美国空军误炸张发奎司令部,炸死二十几名将官,张氏以为系中央授意,深觉对不起部下。其二,视王耀武为小孩子,不愿与其平起平坐,同为司令长官。何先生将此事电告蒋委员长,蒋委员长请张氏至重庆,当面说服他,但他仍待了两、三个月,始回广西百色就职。

    当时美军拟定反攻作战计划,其中之一案为:由菲律宾进攻大鹏湾与雷州半岛。为了执行此计划,美国分批运来二十个步兵师装备,准备给这四个方面军更新装备。结果最先装备的是不在这四个方面军系列内的第十八军。幸好这场会战还没打,日本就投降了,否则香港、广州等地可能遭到猛烈的轰炸破坏。

    就在四个方面军调动之际,日军发动湘西会战,这是日军最后一次大型的攻击行动,日军的用意在国军尚未接受美式新装备前予以歼灭。结果却是日军失败。会战结束后,何先生电告王耀武,除了战死的国军尸首移走之外,日军及马匹放置原地不动,何先生要亲至战场视察。因为抗战期间流行一则笑话,每次战役结束后,统计由各团、师、军所作阵亡日军的报告,加起来日本人都死光了。

    其后,收复独山、都匀等县,续推进至广西边境上,另一支则准备由百色出发。等军队阵势摆好,就在此时日本宣布投降。当时何先生已在百色开设指挥所,准备打雷州半岛,孙立人新一军则从贵阳下来进攻柳州,后来何先生率我们回昆明,准备受降事宜,随后何先生赴芷江,对今井武夫面授到南京受降细节。何先生赴南京系搭乘委员长的座机美龄号(C47),不是坐日本军机。

    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萧毅肃先生是一位令人敬佩不已的长官。萧毅肃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始终在西南部队,未至中央。何先生曾问过讲武堂的负责人,该堂创办多年,那个学生最出色?负责人回答:萧毅肃。当时何先生在重庆担任军政部长兼参谋总长,即下令调萧毅肃为总长办公室高参;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成立后,又调之为参谋长,按照道理,这个职务,应该找一位懂英文的,但何先生以萧非常优秀而任用他。萧先生虽然一句外文部不会说,但是美国人却十分佩服他。

    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副参谋长冷欣有段故事。冷饮是个才子型的人物,在他担任江苏省政府江南行署主任期间,有个同期同学带部队准备去苏北作战,临行前托冷欣代为照顾家眷,结果同学阵亡了,他的夫人也被冷欣给接收了。此事引起同学的公愤,纷纷写信向校长——蒋委员长告状,委员长批了六个字:「无耻!永不录用。」于是顾祝同长官撤其职衔。冷欣携眷直奔后方找何先生,何先生知悉此事,也不能犯众怒,结果派给他个黑官——「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副参谋长」。师生间的情谊由此可见一斑。

    何先生收容冷欣之后,先是派冷欣负责南京前进指挥所事宜,直到受降结束。受降书还是派冷欣送至重庆呈委员长,委员长这时才原谅了他。行宪后当选国大代表。

四、何敬公与清剿共党计划

    抗战胜利后,蒋委员长知道共产党终将称兵作乱,就交代何先生草拟一份清剿共产党计划,为了这个计划何先生还特别去拜访日本驻华派遣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冈村建议何先生千万不能对共产党大意,更不要轻视他们,他并举了一个战例加以说明。他说:日军曾动用两个正规师团的兵力,清剿共产党盘据的冀察晋边区政府老巢——河北省阜平县,先前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发动攻势进去后,结果,日军虽包围又包围,打到最后,共产党都跑掉了,俘虏不到一个人。冈村又说,当时他不懂为什么,明明中间有共产党。后来发现村庄和村庄之间都有地道,你包围这个村庄,他跑到那个村庄,共产党像老鼠一样,钻洞到处跑。冈村也提到日本在中国东北装备和训练伪满洲国军队三十个师,十分精锐,战力不差于日本军,应予重视。

    何先生鉴于共产党这么刁钻,且国内经过八年抗战,民穷财尽,百废待举,因此衡量轻重后,订了两年清剿共党计划。计划拟好之后,派萧毅肃专程赴重庆呈给委员长(当时蒋委员长和政府各部门还在重庆,祇有陆军总司令部到南京接受投降),过了许久仍无下文,于是何先生向侍从室主任林蔚询问该案是否已批?林蔚答复说:「还没批,批了再告诉你。」

    此计划的内容,大概是分二年三阶段逐步将共产党消灭,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要动用日军及伪军加入剿共行列,因为就在拟定此计划前不久,国共军队在安徽北部发生冲突,我新六军配备正规美式装备,以一连兵力就把一团共军打得溃不成军,因此该计昼是纯粹以国军来担任剿共任务,不过它的重点在分二年三阶段来实施,可说是采纳了冈村宁次的忠告:小心应付,绝不噪进。

    此时陈诚另外提了一份六个月消灭共产党计划,陈诚以民国二十年代江西剿共的经验,认为共军不足以抵挡装备机械化的国军,殊不知此时的共军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后,早已今非昔此。魏德迈将军则提出先肃清长城以南共产党力量,然后再向北推进至塞北、东北地区的计划。唯此计划遭到东北籍中央民意代表反对,他们认为抗战即是为了收复东北,此时战争既已胜利,为何却划地自限?

 

    委员长心理很急,希望赶快把共产党问题解决;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要很快实施宪政,如果剿共作战拖得太久,并不符合他预订的时间表。当时担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的共谍郭汝瑰,即揣摩委员长希望愈快愈好的心理,建议委员长采纳陈诚的提案。因为他了解共军战力强大,决非国军短时间所能消灭。这就是何先生的计划所以迟迟未见批示的原因之一。

 

五、驻联合国军事参谋团团员(三五、八-三七、七)

    抗战胜利时,我在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当参谋,稍后中央发表何敬公为驻联合国军事参谋团团长。我以抗战既已胜利,准备回学校念书的计划向何敬公报告。何敬公却答以:「你还是跟我去美国好了。」我说:「我还是想念书。」何敬公又以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你先跟我到那儿工作一年再说。」长官既真诚相邀,遂不便拒绝,同时也推荐同期同学郑学燧加入(清华土木系学生,来台后曾任国防部后勤参谋次长)。

    当时何敬公组成的代表团,陆军的阵容相当不错,如陆军组组长刘廉一(作战参谋次长)、余伯泉(三军大学校长)、陈桂华、郑学燧和我。到美国后,原代表团有二位参谋不错,一位是胡炘(驻新加坡代表),另一位是温哈熊。当时何敬公用的参谋没有一位是他身边的,也没有一位是有什么关系的,可以说他是以长官身分调集了这些人。刘廉一在山东担任第八师师长;余伯泉从广东余汉谋部队来的;陈桂华是陆军大学十八期第一名毕业,派至参谋总长办公室服务(时总长为何先生),一直跟到昆明、美国;郑学燧从军训部调去;我则在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任参谋。

    空军方面有毛邦初,原在中华民国驻华盛顿军事代表团服务,此时又兼驻联合国军事参谋团空军组组长。

    当时中华民国在美国境内的军事机构有三:一是驻美武官处:两邦交国间设有大使馆,大使馆设有武官处,属军事参赞性质,正规外交系统的单位。二是军事代表团:二次大战时,中华民国与美国属同盟国,因此,我国派有军事代表团驻华盛顿,负责联络军事作战事宜,该团直属军事委员会,和大使馆无关,首任团长为熊式辉,团员有徐培根、金镇、蔡文治、毛邦初等人,战后第二年即结束。三是军事参谋团:根据联合国组织法,联合国设有安全理事会,安理会下有军事组,由五个常任理事国组成,每一国派有军事参谋团,负责军事组作业。原先军事参谋团团长都由军事代表团团长兼,如商震;到何敬公时则以参谋团团长兼代表团团长,因为此时代表团即将结束。

    二次大战时曾有过这样的笑话:我们基于美国对德日宣战,因此派去的都是对德日有相当研究的专家,如:徐培根,德国陆军大学毕业;熊式辉,日本陆军大学毕业;金镇,日本士官学校炮兵科毕业;蔡文治,也是日本士官生。这些人到了美国后,美方却很为难,他们认为德日专家他们也有不少,就是缺少中国专家,而这些人都阶级太高,对中下阶层的作战后勤计划有些隔阂。

    美国参谋本部有很多项目要求我方军事代表团解释,帮助他们了解中国战区状况,因为他们是准备到中国战区来作战。因此他们提出的问题不是德日的问题,而是中国战区的问题。我方派去的长官,大问题了解,细小的问题就不够深入,而我们这些赴美受训的年轻军官,出身连队,因此就把我们接到华盛顿去,帮军事代表团回答问题。由此可显示出一些问题:驻外人员第一条件,就是要对国内状况相当了解,可惜我们很多驻外人员一任一、二十年,根本对国内情形脱节,小孩也在外国受教育,与本国生活习惯格格不入,最后则是流落异邦。别人对中国不了解还说得过去,我们的驻外人员代表的是中华民国,怎么可以不了解自己本国呢?这是值得我们深自警惕的。

    抗战胜利后,美国对我们是有援助,但美国每次援助,后面都栓个小绳子(有附带条件)。听我的,我就给你,不听就不给。因此美援到最后把所有国家都得罪了,所以人家说美国人做朋友很困难,做敌人很容易。

    实际上的美援分二个系统:一是军援,一是善后救济总署。例如:当时除了蒋廷黻主持的善后救济总署外,军方也成立一个单位专门处理如何把几百万日军、日侨送回日本,我方建议称为日军日侨善后处理委员会或善后处理署;美方却不同意,而要称日军日侨后送指挥部,其实处理这个问题,何只后送而已,但美方却坚持要如此称呼。

    到美国一年后,我又向何敬公报告想回学校念书,何敬公说.「念书未必要念文学校,在美国念军事学校也可以。」何敬公并打电报给蒋委员长说:「有个参谋汪敬煦,他的条件可入美国陆军参谋指挥大学进修,请准予入学。」获得蒋委员长同意后,我就从代表团到参谋大学进修,我的身分由少校参谋变成入学学员,待遇也从三六○美元降到一二○美元。

    此时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大学恢复了正规班,足足十个月课程;原先二次大战需要参谋人员很多,美国陆军参大就把课程分为四组:参一人事,参二情报,参三作战,参四后动,三个月即结训。战后时间多了,也就恢复原有的正规班。我念的是第二期,第一期的学长有黄德美、卢福宁等,和我同期的则有谢肇齐(陆军官校校长)、黄占魁(后勤参谋次长)等九人。

    在正规班前七个月上一般课程,后三个月分科教育,我被分到人事行政管理组。因为同班的老大哥们都不愿分到人事管理组。毕业返国后,当然也就分发到管人事的第一厅。

    以上《担任何敬公参谋之忆》,原题《担任何敬公参谋》,是以《汪敬煦先生访谈录》(新店:国史馆)同名一章内容全文为底本完成数字处理;首发【彰往考来】,收入【析世鉴】时对数位初稿中未及校正的若干讹误作了订正。

漫谈几位人物与事件·何应钦

温哈熊口述

    一九三五年先父奉命在江苏海州重整税警总团,并担任总团长,后来因先父奉命赴南京将官班受训,所以这项职务又交给第二师师长黄杰。税警总团后来由四团增加了两团,之后再增加三团,所以就有三万多人;以后继续扩大成两个支队,规模等于两个师。不过这时我年纪尚小,但在家里就常听说老总统有意调动我父亲的职务,于是造成两派人马在那里斗争,一派是何应钦(我作梦也没想到后来我会去当何先生的参谋),何应钦要他的侄子何绍周(军校一期,是第一支队的支队长,在团长之上)接任我父亲的职务;另一派则是关麟征、胡宗南、黄杰等人,他们三人那时已经形成一个小集团。而老先生显然是比较偏重于关、胡、黄这个集团,因为他们都是老先生的子弟兵;何绍周虽然也是黄埔一期,但因他是何应钦那边的人,老先生对何应钦本就存有很大的戒心,尤其是在西安事变之后,老先生对何应钦很不谅解,但何敬公也真是冤枉。我们读近代史便能做出不偏不倚的判断:当年是居正、于右任等大老看张学良、杨虎城等人竟敢劫持元首,认为这还得了,所以才要讨伐他们。但由于蒋夫人与宋子文说绝不能动张、杨两人,免得他们心一横,就把老先生给杀了。所以老先生对何应钦的不谅解根本是个误会,何应钦根本是替人家背黑锅。

 

    何敬公在一九四五年将总长职务交给陈诚后,逐渐位高而无实权,只剩中国陆军总司令一职,且到了美国。可是老先生在一九四八年又叫何先生回来当国防部长,反过来接白崇禧的位子(白崇禧原来是何先生的部下),实在很叫人感慨。何先生为人十分深沉,当时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心里闷闷不乐。这事宛如昨天,往事历历在目。我记得何敬公回国以后,正好在一九四九年孙内阁辞职时,老先生决定要敬公当行政院长,当时敬公并不愿意,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那时国民党大势去矣。我还记得当时何夫人说:「这职位绝不能当,分明是要人跳火坑嘛!」凭良心讲何夫人比何先生能干,且十分果断。最后何先生还是打鸭子上架,兼任国防部长一职,其实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所以后来何先生再接行政院长一职的时间也很短,因为实在大势已去。

    何敬公在接行政院长之前,还曾经专诚到奉化看望老先生,那天老先生邀他一起吃中饭时说:「你可以去(按:接任行政院长)。」老先生是个很复杂的人,他跟你说东,你千万不要真的往东去,一定要表示你的忠贞,要往西去才是。但何先生为人很率直,老先生如此说,他就决定去了,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敬公在搞政治这方面,根本不是老先生的对手,当他从奉化回来以后,老先生曾写了一封信给他,内容大约是说:国家局势如此,非常需要你,所以你应该前去接任行政院,我也支持你去。这封信后来何先生一直留着。他到台湾以后,每当过生日时,都会把老先生写给他的那封信裱了框摆在客厅极明显的地方,好像无言的抗议,好让人家都知道当年他实在是不愿意去,而是老先生要他去的。但何先生终究是弄错老先生的意思,老先生的意思其实是:「我叫你去,但你若忠于我,就还是别去。」老先生是这样的人。所以像孙立人将军那样比何先生还直率的人,有时往往得罪了老先生还不知道,最后才会被老先生给压下去。我及今想想:只是因为人跟人之间的不和,而导致国家的损失,实在也很令人感慨。老先生对孙立人、吴国桢,及叶公超等三人的处置方式,都不很高明,但其中最惨的还是孙先生。

与何应钦有关之问题

    刘:听说抗战的时候,何敬公曾经贪污、走私,还利用滇缅公路走私鸦片,不知您有所闻否?

    温:我觉得人都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喜欢讲别人的坏话,而且凡是讲别人不好的事情,大家都很容易接受,所以这里面就有很多混淆不清的事。其实何家也算是共党所称四大家族之一,但今天他们在台湾过的生活却不如孔家,假如说他过去真的有贪污走私,他们的生活不会这样。敬公是一个很忠厚善良的人,也是个规规矩矩的军人,当初老总统利用别人来对付他,他却从来没有讲过老先生什么。

    刘:您在何敬公身边时,有没有听过他谈到与桂系的关系?

    温:他没跟我说他和桂系的关系,但桂系的人我却常见到,因为那时他们来找敬公,而敬公也必须要见,尤其是李宗仁、白崇禧等人更不用讲。不过我在何先生身边当侍从参谋,多少也知道一点,何先生跟他们是没什么私人往来的,在那时候,任何人要是与李宗仁多往来一下,老先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所以说这话对何先生并不公平。何先生是忠厚长者,不是个调皮捣蛋的人,而且还是很厚道的人。

    何先生去世的时候,经国先生曾交代要把他葬在五指山,本来他们家兄弟何纵炎在北海墓园买了一块地,何夫人去世时就葬在那儿,因为那块地比较大。在何先生以一级上将的身分葬在五指山公墓之前,经国先生也特别允许何夫人也移灵到五指山,与何先生合葬在一起。然而不料何夫人移灵一事遭到北海墓园有关方面极力的反对,因为他们认为墓园是只能进不能出的,但他们反对没用,何家的人还是在考虑,我跟他们说:「你们别再考虑了,这可是国家元首给你们的特别荣誉耶!」所以后来何家的人也同意了,先把何夫人移灵到五指山公墓,之后再将何先生安葬于同一处。

    刘:能否谈谈何敬公来台以后的贡献。

    温:何先生来台以后,就已经不在政治圈里了。但据我所知,日本人对他还很尊敬,因为他曾担任日本受降的我国代表,而且他过去也是日本留学生。

光复前后的何应钦、萧毅肃将军 ——兼忆先总统蒋公父子与我

陈桂华口述

    我是陆军官校十一期毕业,二十九年考取陆军大学,三十二年毕业,八月开始给何应钦将军做侍从参谋,前后有六年的时间。

    抗日战争时,老总统是中华民国军事委员委员长,下有参谋本部,参谋总长即何应钦。另外中国战区最高统帅也是蒋委员长,参谋长是美国的魏德迈,底下有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由何应钦兼任。

    何敬公要求参谋的条件是要学校成绩好,会写文章。何敬公是参谋总长,有很多讲演和讲话,参谋要会帮他写稿子。我陆军大学毕业考前几名,我还参加军事论文比赛得过第一名,所以,他选了我去。

何应钦突然遭到冷冻

    三十四年,胜利后接受日本投降,敬公的勋业正是最高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时候,突然被调下来去美国当联合国代表。当时,他也难过。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下午三、四点钟,何敬公去总统官邸开完会回来,一看他的神情,很严重的样子,一句话没讲。我和他同一个办公室,我在门口摆一张桌子。他一进门,就把条子交给我,告诉我,「该怎么办,交代下去办好了」,我打开条子一看,是委员长的手谕:「一、派白崇禧为国防部部长,二、派陈诚为参谋总长」。

    到五点钟,他就问我,有什么公事没有?我说没有,他说,没有,我们下班好了。我赶快按铃,通知司机和警卫,请他们临时准备,因为何敬公从来没有这么早下班。

    回公馆的路是出校门一直走,结果一出门,他就叫司机「右转弯」,两个右转弯,就到陆军官校后面的小山坡。何敬公一下车,一路走上山顶,东看看,西看看,一句话不讲,又走下来。当时汪敬煦(前国安局长)和我两个人是参谋,我们互相碰碰手臂小声说,不要讲话。

    第二天是礼拜天,早晨他说,「打猎好了」。我们赶快准备枪,以防土匪,还带一班宪兵。到了玄武湖打飞鸟,小鸟很难打,都是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这样飞的,但何敬公都打中。打猎的时候,一点难过的神情都没有。打到中午,坐下来,他说,「把宪兵找来,一起吃!」谈笑风生,一点难过心情都没有。

    仗打完了,日本投降了,是最光荣的事情,忽然被调下来,好像退休一样,但他表现出大将风度,他不恨任何人,也不恨委员长,这一磊落风范,很难教人忘记。

    敬公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故事。何敬公夫妇感情很好,敬公每一次出去打仗,离开家的时候,何夫人一定拿红玫瑰插在他胸口口袋上。

    三十二年九月,日本人从广西就要打进贵州了,贵州和重庆都没有部队,有的话,都在几千里外,怎么调?这时候,委员长开紧急会议,说明这个危机,并问:「谁愿意到贵州主持这个局面?」委员长问了两次,都没有人讲话。

    委员长好像有点不高兴,他说,「好啦!你们不去,我去!」何敬公这时候才讲话,他说,委员长身为国家统帅,不能去,不能离开陪都。没有人去,我去好啦!委员长说,好,你去好了。

    第二天一早要出发了,我看见夫人摘一朵红玫瑰花插在他口袋上。一直到美国以后,敬公才讲出来,她每一次都这样藉花给敬公幸运,结果,每一次他也都打胜仗回来。

 

何应钦的政治第二春

    还有一件事情,何敬公在云南被刺杀过,一颗子弹留在他的肺里。他到上海给一位法国医生医疗,那时医药不发达,医术不高明,医生不敢开刀去取,祇能调养。医生预测何敬公只有五年的生命,请他要好好保养。

    正在养病当中,十三年,黄埔军校成立,老总统找他,他就跑去黄埔当少将总教官。军校训练很严格,一早要出操,为了保养身体,何夫人每天炖一只鸡给他吃;但出操不能吃,怎么办?就在操场附近租一个小房子,小房子有个窗,夫人把鸡炖好摆在窗旁边,敬公巡视完毕,就偷偷去窗边喝鸡汤。他们夫妇情深,一点都错不了。

    何敬公到美国之后,跟我们开玩笑说,「五年?五十年还不止哦!」最后他活了快一百岁。

    我跟随何将军到美国驻联合国,三十八年,政府已退到广州,老总统打一个电报叫他回来「共商国事」,何敬公当时不知道什么事情,原来回来做国防部长,跟着又做行政院长。他回来,我也就回来了。

    到台湾后,我曾调去「实践学社」受训,我成绩比较好,被调去总统府和士林官邸服务,当侍从参谋。老总统第一次召见我是在他家里,我很紧张,但是我看总统嘻笑眼开的样子,很祥和,对我笑笑地讲,他问我,「你是不是广东人?」我说是啊!总统说,「你讲慢一点,不要太快,没有关系,说广东话也可以,我听得懂」,我心里好感动,他像一位家长一样。

    总统外表很严肃,心里很慈的。我当侍从参谋一年后,他送我和马安澜等人出国读书,过节时,以夫人名义,送我们每家两千元。

     蒋公治理国家的风格是忠诚不移,终其一生,无论对党、对主义、对领袖、对人民、对国家,没有不是忠心耿耿,真诚竭虑。平常除了孝文、孝勇跑来和他下下棋、玩玩以外,没有私人生活,整个时间都是开会、见客、自己研究,有空闲时就读书。勉强说有私人生活的话就是下午六点钟,和夫人出去散散步。

蒋介石聘日本教官教战术

    蒋公公余之暇,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古书。有时候散步,到我们武官室的小山坡上,围着武官室绕圈子走。那时,秦孝仪和沈锜两位秘书跟着他,蒋公一路走,一路哼诵四书,哼的哼,记不得了,就马上问秦孝仪,「后面一句是什么?」秦孝仪是文学究,对古书很熟的,就哼「子曰……」。所以,蒋公对大学、中庸随口能诵,涵养很深。

    我曾受训的「实践学社」,是老总统在石牌成立的军事训练机构的代号,请了一百位日本教官来教我们的将领如何去固守台湾和反攻大陆。日本陆军大学十大名教官,我们请到了两位,一位是总教官白鸿亮,一位是范健。他们来都取中国名字。

    当时,美国援助我们的祇是训练兵器,美国的战术我们不能学,他们是富者之战,我们国家穷,不能学富者的打法,我们没有本钱拼命去丢炮弹,祇能偷偷摸摸利用夜黑风高、打雨打雷,对方不注意时去攻击。所以,总统看出来,以我们国家的力量不能用美国的战术,祇有靠东方的战术,所以请日本教官来,成立实践学社。

    我在军中历任师长、军团参谋长之后,调到实践学社当教育长。当时班主任由参谋总长彭孟缉兼任,他没时间来,实际负责人是何世统中将,副主任底下就是教育长。

    先总统蒋公很重视实践学社,差不多每个礼拜都要来两三次,而且来时都要召见学员。后来,一方面训练得差不多了,一方面美军也不同意,不高兴,实践学社奉命要结束。那段时间,何中将患癌症,住医院,所以,由我负责结束实践学社。

    结束后,我一个人没有职务,回家了,住在家里候差候了一个多月。教育长的官阶是中将,不好找缺,我也不急,后来,彭孟缉先生过意不去,告诉陆军总司令高魁元说,陈桂华到现在还住在家里,找个事情给他做好了。

    高魁元第二天找我去说,你的职位很高啊,陆军中将啊!我也找不到缺,我这里只有一个额外副参谋长,上校职,你干不干?我说,「干啊!」高魁元很惊讶,又问,「你真干?」我说,「干啊」。第二天就去报到了。

    不晓得怎么样,这个事情给经国先生知道了,一个多月后,他找我去救国团问,他说,「委屈你了」。他问我,「还愿意去做副参谋长吗?」我说愿意,他问我为什么,我说,这个时候,国家危难,国家给我们一个机会服务,我们不要计较职位高低。他很高兴说,「那好,好,好」。还送我一本外国书,他说他也不懂。我就回去了。

 

蒋经国的知遇之恩

    不到两个月,经国先生就调我去当国防部人事局长,接易劲秋的遗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可能与我和他的谈话有关。我们曾谈到军中后勤支持的问题,我很简单说,现在后勤支持完全靠美国,买的是美国的装备,接受美国的训练,也受美军顾问团的支持,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经国先生问我为什么,我说,如果美国不同意反攻,不帮助你,你怎么办?他又追问,该怎么办?我说,赶快利用机会,自己秘密成立自己的补给支持系统。否则将来有车无油、有炮无弹,装备都是空的。经国先生好像很听得进去。

    我当了国防部人事局长以后,五十四年他也调任国防部部长,等国防部人事局并进人事次长室,经国先生就把原来的人事次长调出去当军团副司令,由我调次长。

    后来,五十七年他调行政院副院长,我还是在国防部当人事次长。老总统那时住在医院,把军中人事调动案就交给经国先生。所以,每个月我都要去副院长室两次以上,把国军将领调动的腹案向他报告,请他决定。他能决定的就决定,他不能决定,他会去和总统报告,回来再决定。

   六十一年六月他调行政院长,五月底,我循例去向他报告国军人事调动案,报告完了以后,没事我就要走了,他说,「等等,等等」,然后说,「明天你到行政院人事局去」,我楞了一下,他叫我去人事局做什么呢?传一句话?问什么问题?

    他看我还坐在那里不走,他知道我不懂了,他就讲,「你明天到人事局接局长」,我才懂。我没吭声,他也没再继续讲话,我站起来走了,快到门边,他「吔,吔,回来,回来」叫住我,又交代一声,「你明天不要穿军衣去哦!」证明他很关心这件事情。

    七十三年,我再调任铨叙部部长也是很出乎意外。那一年六月,俞国华先生发表当行政院院长,我提了辞呈,理由很简单:我当了十二年的局长,应该交棒了。俞先生没有批,他还请示过总统,总统说留任。

   八月底,距离九月一日两三天的样子,总统在总统府召见我,问两个问题,一个是待遇,一个是员额的问题。说明以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我要起来离开之前,他问了我一句话,「你贵庚多少?」我说,「六十六啦!」总统说,「你都六六啦?」我说,「是啊!」他又问,「你当局长好久啊?」、「我当了十二年」、「哪有这么久啊?」他还不相信,我说,「报告总统,总统您当院长六年,孙先生当院长六年」,他答,「哦!哦!」就没再吭声了。

 

蒋总统下条子调动政务官

    平常这种谈话也很多,我也没奇怪。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俞院长找我到办公室,告诉我说,「昨天你见了总统以后,总统下了一个条子,要把你调到考试院去当部长,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他说,「沈(昌焕)秘书长告诉我,让我告诉你的」。

    就我主管多年人事行政业务的了解,没有人比经国先生更重视军公教待遇的提升。过去,国家对军公教待遇调高没有计划的;每一年国家总预算多少,再看各单位需用多少,有无剩余,有剩余,拿一点来调整。

    但蒋先生不这么做,他要我们订五年待遇调整计划。五年计划怎么来的?有一天他召见我,谈十大行政革新指示,「一般公务员对我这个十大行政革新的要求,有什么反应没有?」

    我说,「一般的反应不必太去重视它,因为他们都了解院长的要求是避免他去舞厅、歌厅,自己的薪水不够,为应付这些意外浪费的支出,被迫贪污。他了解您的心隋,他会谅解您。不过,公务员希望院长帮他做的事情,您帮他,他会更谅解您的苦心」。

    蒋院长就问,「他们希望我做什么事啊?」我说,「待遇改革」,他说,「对,待遇要紧。你看看,做一个计划,怎么来提高待遇」。因为院长任期六年嘛!头一年已过了几个月,再规划一下,就祇剩五年,所以,才做五年计划。

    我记得他有个私下的指示很好。他跟我说,我们应该把军公教人员的待遇看成是国家的投资;要想改善公务员待遇投资一百亿元,将来国家公务员的工作效率会提高不只一百亿的价值,不要有改善待遇是给公务员恩惠的观念。这段谈话是经国先生为了要我重视待遇改革而说的理由。

    谈到待遇,我想起一件趣事。我判断经国先生根本搞不清楚他有多少薪水,因为他搞不清他有多少特支费。

    六十一年他上任行政院长不久,忽然间,不知道为了什么,蒋院长当面交代我说,「要他们去体格检查」,我请示他什么人去好,他说,「司长以上的人去好了」。

    那是第一次政府机关高级人员体格检查。人数很多,一算账,花了八十几万元,院长当初说,「叫他们去检查,我的特支费付好了」,我就去向行政院第七组要了。

 

蒋经国小事胡涂

    第七组主组长管他的荷包,王组长说,「糟了,他的特支费只有四十几万」,我说,「院长讲的啊!拿特支费付啊!」王组长说,「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少特支费」。以后,就不敢再给司长级的人身体检查了,只给部次长。

    关于「学者从政」,据我所了解的几位总统和行政院长,都主张学者从政,起码不反对。

    我当老总统待从参谋的时候,我发现有时候他自己从柜子里拿一迭人事资料出来,后来又发现他召见人时常问,「你有没有人可以推荐啊?」他觉得可用就记下来,摆进自己的资料。每年军职、文职人才保举,他也会过滤,挑出好的摆进他自己的资料里。

    经国先生也有一个小本子,召见人也会问可以推荐谁,问到合适的,就会记下名字。对学者也不例外。他会向人事局指定要某些学者的数据,人事局配合的做法就是建立学者人才的候选名册,不断更新、补充。遇有出缺时,我们还真会建议,每次提三、、五位,多了,他骂你,做什么参谋!

    多位总统和行政院长中,孙运璇院长比较积极主张学者从政,他一向嘴巴常说要多用学者专家。记得有一次,人事局副局长刘冶之退休,我请示孙院长补个什么人好,他说,补个学者专家好了。他说,你人事局要以身作则,给其他部会做示范。所以,后来,我报了高雄师范学院院长薛光祖继任人事局副局长。

    公务生活中我最敬佩的人不出我的长官蒋公、经国先生和何应钦将军。除此之外,我也很敬佩前副参谋总长萧毅肃。

    抗日时中国战区最后一个作战计划,也是中美陆军唯一的一次联合作战计划是萧毅肃拟的。那是三十四年的事。中美会报完成以后,计划的纲要出来了,但国军要有我们的自己的作战计划,这项工作当然由陆军总司令部作战处拟。

    作战处长和科长写好以后,交到参谋长萧毅肃手上,他看完不高兴,叫人去把他们两人找来。萧毅肃脾气很大、很大,找到办公室之后,把卷宗一摔就摔到地上,喝说,「赶快拿走」,科长把公事拣起来,跟着处长走了。

    走了怎么办?作战处长找我出来,把状况告诉我,问我是不是萧参谋长向总司令何敬公报告,总司令不满意,问我有没有听到。我说,没有看见公事啊!没经过我的手。我又说,不要管萧参谋长了,他脾气发过以后,就会告诉你,之后你再改。

    快下班时,萧毅肃来总司令办公室说。「报告总司令,今天陈参谋有没有事?」何敬公说「没有事」,萧毅肃说,「没有事的话,今天晚上,我请他到我家吃饭」。

中华民国的两大参谋长

    那天,我就没随敬公回去官邸,跟萧毅肃下班了。好,那倒霉了。到他家里把门一关,他命令我,「吃饭」。吃完饭,跑到书房,墙上有一张地图,他命令说,「好啦!我念你写」,我问写什么,他说,写作战计划。

   「先写方针」,我依他命令写,写好,他叫我念,他听了以后,有时说「对了,对了」,有时说「不对,不对,改」,就这样整整搞了一个晚上,到天亮搞成以后,他说,「你拿回去给总司令批,你报告总司令,我昨天晚上没睡觉,我睡觉,上午不办公了」。我心里想,你不办公,我要办公。现在想来,还有点挺不高兴。

    总司令看完批可,我拿来交给作战处,我跟他们说,你们好好看着,这个计划是我和萧参谋长两个人在他家里搞了一晚上,我不相信他记忆力这么好,能记得后勤仓库存了多少米、多少油、多少弹,我也不确定他记得步兵、炮兵的位置都很对,部队有多少距离,需多少时间,这些都需要数据,要算出来,不能凭空想,你们确实查一查。查完之后,发现不对,赶快告诉我,我再去向他报告修改。

    结果,他们回去算了半天,最后回来说,没有错。我心想,真了不起,你说是不是值得佩服!军中有所谓两大参谋长,一位是郭寄峤,一位就是萧毅肃。

    中美反攻联合作战计划是我帮他写的,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当时要歼灭的是日本的华南派遣军,主力驻在广州、香港和九龙,我们的主力部队集中在广西,司令官何敬公在南宁,共有三十六个师部队。

    计划是往东打广州,但我们部队都是美制装备,汽车要汽油,大炮要炮弹,都要靠美军供给;空军补给量很小,需要海运补给,要海运,就要先打下南方海南岛的海口,再由美军从菲律宾船运过来,所以,我们的先遣部队就先打下海口,打开美援的补给海口。先遣部队即孙立人的新一军,已经出发了。

    第三战区的顾祝同部队在北方的江西,准备越过武岭,侧面打广州,以牵制日本。

    美军则由菲律宾出发,空军先炸大鹏湾,陆军再在大鹏湾抢滩登陆,之后一面打香港,一面攻广州。不过这场战争,打海口的先遣部队动了,其他部队都没有动,因为日本投降了。如果日本晚些投降,这场战争打了,就没有今天的香港和广州,非被炸平不可。

    日本投降,在南京的受降书,又是我在萧毅肃家里写的。受降书没有前例可循,没有规范,也没有标准,别的人写不出来。受降书内容非常多,一条一条写下来,等于是一部法规一样,写些部队在什么地方集中、炮弹如何缴库、在什么地方缴给什么人。

 

何应钦向冈村宁次请教如何剿共

    抗日胜利后,剿匪计划也是我们雨个人做的,但这个计划没有交下去。

    那时,蒋委员长和政府各部门还在重庆,祇有陆军总司令部到南京接受投降,蒋公知道共匪要叛乱,就拟计划要对付共产党。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把计划交给两个人拟,一位是何敬公,一位是军政部部长陈诚。我们祇知道交代何敬公拟,敬公再交给萧毅肃,他再把我抓去帮忙。

    为了这个计划,何敬公还特别去看了一次日本驻华派遣军司令官冈村宁次。日本军队还未送走,司令官不能走,总统礼遇他,还是让他住在原来房子裹。

    何敬公问他,过去日本人对付共产党用什么办法?冈村宁次告诉何敬公说,你千万不要对共产党大意,不要轻视他。

    冈村宁次讲了一个战事给我们听。天津、北平、郑州和徐州四地由铁路围成一圈,共产党常从内攻击铁路,抢军械,所以,日本派了四个师去围剿共产党的一个中队。结果,日本军包围了又包围,打到最后,共产党都跑掉了,俘虏不到半个人。

    冈村宁次说,当时他不懂为什么,明明中间有共产党。后来发现村庄和材庄之间都有地洞,你包围这个村庄,他跑到那个村庄,共产党像老鼠一样,钻啊跑啊!共产党的战术是打得过你,就打,打不过你,就跑。

    何敬公回来,想了半天,就交给萧毅肃。我们很清楚蒋委员长心理很急,想赶快安定国家,消灭共产党,但事实上,共产党这么刁难,时间必须晚一点,我们衡量轻重,在这两个矛盾之下,订了两年的剿匪计划。

    萧毅肃把这个计划亲自拿到重庆给总统,结果,总统回南京,萧毅肃跟着回来了。何敬公问萧先生说,计划批了没有?萧先生说,没有指示。何敬公又问,会不会是总统太忙了,没有指示?萧先生说,不会,我跟他从重庆飞回南京,飞了五个小时,在飞机上也没有跟我谈。

    何敬公心里很纳闷,但没敢催。等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批下来。何敬公就去问侍从室主任林蔚。敬公当军政部部长时,林蔚当次长,所以,敬公偷偷问林蔚。

    林主任告诉敬公,「您不要问了」,何敬公说,为什么?你让我拟作战计划,总要有个着落。林主任才说,委员长不采您的计划,采了陈(诚)部长的计划,因为陈诚的计划要半年把共匪打下来,您的计划要两年。

    当时,我们也无所谓,总统怎么决定就好。但事后一检讨,萧毅肃这个人厉害。他当时不主张打共产党,他说,八年抗战,民穷财尽,人民厌弃作战,剿匪很难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这时候,百废待举,什么都要钱,哪有钱去打仗呢?应该先纵容共产党两年、三年,等我们力量恢复以后再打。

    当时我年纪轻,还是持一般人的看法,想说把共产党打了算了嘛!现在想起来,萧毅肃真的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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