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国际传媒报道二战的远东战场时,人们常常可以发现一张黑白老照片:一队美国军用GMC大卡车在中国西南的山区公路上缓慢地爬行着。这张照片表现了战争时期从印度出发,途径缅甸,接通中国西南的国际运输线的艰难;同时这张照片也反映了中美军民反抗日本侵略的大无畏地精神。这是一张非常著名的照片。从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无论国内还是国外,这张照片都被反复无数次地登载;而且无论传媒或专家都表明这里是云南境内或者滇缅公路又或者史迪威公路某路段,具体名字叫做"21拐",或者"24拐"。而二战时期的史迪威公路则是国际物资和人员进入中国的重要通道。
但是半个世纪没有人真正地指明它在地球上的具体位置,当人们想再次重返此地的时候,它却似乎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由于媒体的模糊报道,至使来自云南的研究二战时期中国西南历史专家戈叔亚,花了10多年时间才在贵州省晴隆县莲城找到了这蜿蜒崎岖的弯道,原来它位于中国贵州的滇黔公路上,是云南到重庆的必经之地。它不仅仅是一个客体的路,更是一个历史的弯道,令爱好世界和平的人深深缅怀岁月且留恋往返的弯道。
走入弯道
在1941年前晴隆县名为安南,因为与当时法国的殖民地安南(越南)同名易混淆,故就此地晴隆山为名而改晴隆县。晴隆这个无电缺水仅九百余户山城小镇,由于所处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成为滇黔通道上的抗战后方重镇。在黔西南盘江八属独树一帜,西南有险峻的盘山公路"24拐"截喉,东面有世称"滇黔锁钥"的天险盘江大桥锁道,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24拐始修于20世纪30年代,就是沿晴隆山旁的古鸦关驿口凿山开路建成的盘山弯道,长约四公里,原有24个拐道,每拐仅几十米长。古安南县城边的黔西险隘--鸦关山道,海拔1799米,是贵阳以西黔滇公路最为险要的咽喉孔道。当年安南县境内的江上桥、盘山路,就像两把铁钳,控制了整个黔滇公路的开合锁闭。抗战时期,所有从粤、桂、川、湘等地,只要不坐飞机而去昆明的人,都必须经过晴隆县的盘江铁桥和鸦关山道。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随后攻占缅甸,截断了国际通道滇缅公路,并沿路占据了缅北滇西,威胁中国抗战大后方。中美英苏等结成联合盟邦,共同反击德意日法西斯。美国陆军中将约瑟夫·沃伦·史迪威将军,以身兼驻华美国军事代表、驻华美国军事代表、驻华美国三军统帅、美国援华物资监管人等六大要职,于1942年3月奉命来到中国直接参与指挥盟军援华对日作战。当年的美国援华物资,大部分用以供给抗战陪都重庆的中央政府运作;同时,还要向保卫陪都重庆的川、鄂、湘、桂战区输送军需。战争年代这所有的一切物资、人员的运送,主要依靠美军大卡车装载,而且还必须经过黔滇国道公路,也必然要从晴隆24拐上爬下行。可见当时24拐发挥可多么巨大的作用。
盘江铁索桥位于县城东25公里的北盘江河谷,盘江桥畔,东西两岸,悬岩峭耸,气势险雄。两架桥梁,尤如飞虹卧龙,横卧江面,紧缠两岩石壁,该桥世称"滇黔锁钥"。古人题"峻岭不飞天外雁,惊涛常起地中雷"之联意。明代旅游家徐霞客曾经到此桥,留有数句赞美之词在他的游记里。
1943年秋,援华美军司令部为了适应每月运输15000吨战争物资的需要,要求国民政府改善沾益-——都匀路线,其中以24拐工程最大,路线上下盘旋,密集于一个斜坡上。特派援华美军1880工兵营工程技术部队驻晴隆沙子岭维修。在"24拐"由于路基窄,坡度大,弯道急,不适应于抗战运输之需要,对其公路段进行了较大的维修及扩修,并使用碎石、压路机、汽车和水泥维修该公路,并将弯道急陡的21、22两拐取消,以此提高了公路的质量和运输能力,给予了前线抗战和后方经济建设的大力支持。抗战时期,日日夜夜这条路担负着援华物资运送的重任。而此前为了修筑这条路,也有无数灵魂埋葬在五面石下。这是血泪凝结的路,是灵魂的英勇之路。
许多专家认为当年造成历史或者媒体的谬误可能是当年蒋介石为了表彰史迪威的功劳,而宣布将中印公路改名为史迪威公路,却未对此路的起止点明确指明。也有专家认为当年的美军记者觉得24拐的形象能更好地宣传具有重大功劳的滇缅公路,因此采用此图。如今的二战学界对这条路的所属问题有所争议,但是在大部分美国人眼里,中印公路就是从利多到中国的重庆的运送物资的公路,而自然24拐就是他们认为的史迪威公路的一段。国际上都把24拐称为21拐。
无论24拐所属,它作为抗战时候唯一条通过贵州把物资运往陪都重庆的路,发挥的作用是永不可能磨灭;它雄浑的气魄则是如今世界人文景观的一大亮点。而他就在那里,就在晴隆山下,在晴隆人的心里,在那些分散于世界各地的抗战英雄们的红色记忆里。
1988年晴隆县将24拐定为文物遗址加以全面保护。在抗战胜利后的半个世纪以来,晴隆县的交通部门也在极力地保养着这条路,因为他们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曾经在这里奋斗过的人都会回来,他们的回归定然能给这个小镇带来最大的喜悦,如同当年美国援华军对的入驻让整个古镇热闹起来一样。似乎是历史重现的幻觉,却在时间的流逝中越发地真实。
人们在道路的两旁种上了树,到了盛夏,它便掩映在苍绿中,侧边的水沟沿山体下流至山脚,形成银河瀑。到了冬季,它便银装素裹,在朦胧雾色中柔媚之及。这弯道位于晴隆山旁,与周围景色协调融合。当地人常在春天,全家人爬上晴隆山瞻仰这气魄雄浑的弯道。而这路上依然时常有轻重量车缓慢驾驶,道班工人的身影亦出现在路边,这是人类对历史充满和谐的敬仰。
爱莲说
晴隆的县城莲城则因处于九山八凹之间,县之地型如同一朵开着的莲花,城中心有池子亦如莲花而得县城之名。城中的飞凤山上有着明代万历年中武进士、福建晋江人、总兵邓子龙手书的"欲飞"石刻,笔法雄健,气势磅礴。六百多年的风雨烟尘都不曾把这历史的痕迹掩抹。可见晴隆自古就有着其独有的历史文化底蕴,24拐此类的历史遗迹的出现也不觉得有何惊异。
南北盘江和红水河孕育了中国古老的百越民族。而晴隆则是美丽的北盘江江水养育的一个布依族为主要少数民族的县。每到赶集之日,莲城附近的人都到镇上做买卖,好不热闹。到过节日的时候,特别的庆祝方式也丰富了人们的生活。
人们更不会忘记,当年参与了24拐的修筑或者为抗战建设贡献的人群中,大多数就是这些少数民族同胞的祖辈。汉族和少数民族同胞就这样共同地生活在这一片天地,他们相互尊重爱护,共同地开创了晴隆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在城南的晚霞中,数名莲城的文人志士聚于亭阁,对诗畅饮。他们中有的是当年抗战时期的历史见证人,有的是新中国成立后遭受过各种人生挫折的清贫文人,有的是书画隐士。不知道是不是因莲花贞洁之气质,教化着莲城人不去争夺功名,不抢人先,数代的莲城人自得其乐地生活在这莲心中。他们热爱这古城,更把24拐的抗战精神作为人生信仰。在墙上纸上留下自己的笔墨已不是一人两人。民间艺人蒋士民用他的画笔做出了世界第一幅24拐全景油画,当年与美国工程兵一起修筑沙八抗战公路的原建设科科长钱陪炎等老人则写诗作赋于诗集上。用他们的话说,这是爱莲,爱花之莲,爱城之莲。
与许多人文景观不同之处在于,24拐及其所在之县城是具有国际抗战历史意义的景致,而非纯粹的景和风俗。她带给人们的更多的是对历史的追溯和缅怀,参与过这里建设壮举的人有黑眼睛也有蓝眼睛,他们在那峥嵘岁月中唱吟的是国际主题的前进之歌。当年为美国1880工兵营B连做翻译的林孔勋老教授说他这奇特的短弯道的24拐应该进入世界之最。是啊,这历史的弯道是独一无二的,自然是世界之最,在爱好和平的人的心中,它更是精神之最。
贵州省交通厅综合计划处处长周明中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证实:“著名的‘24拐’的确是在距贵阳两百多公里的晴隆。但原来都说是云南境内。”他说:“24拐”太险了,因此,60年代末,在“24拐”附近的另一个坡面上,筑路工人把纵坡放缓,修了一条新路,以方便行车,但老路还保留并养护着。“现在,‘24拐’属于320国道。它仍旧是泥路。还有的人还喜欢在上面开车,当作猎奇好玩儿。在那里开车很有意思,很好上,一打方向盘便上去了。”跑遍了贵州大大小小道路的周明中说。但“24拐”早已成为了“21拐”。1991年出版的《贵州省志·交通志》详细记载了关于“24拐”修筑、管理、改造的历史,并有“24拐”改为“21拐”的地质图。值得一提的是,改造“24拐”的方案是战争期间由美国人提出来的,美国工程兵当时便驻扎在当地维修公路。
谈到“24拐”的艰险,华南农业大学80高龄的老教授林孔勋说,当时他任美军1880工兵营第二连的翻译官,营房就驻扎在沙子岭即“24拐”附近。林老说,他第一眼看到“24拐”时非常吃惊,感叹从未见过如此险峻的公路,路窄而陡,又这么多弯弯绕。路况极差,时常发生土崩,翻车非常频繁,天天路过此地,都能看见有车翻倒在路边。有时车里拉运的军火还会发生爆炸,这条路天天都有死人。美军士兵通过这条路时嘴里会不停地祈祷。
一位当年国民党军队的老汽车兵回忆说,“24拐”曾是驾驶兵的必修课。驾车盘旋在山顶,就像行驶在云雾中。至今他仍清楚地记得当时贵阳流传着的关于“三无”的顺口溜:“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家无三两银”。“然而,就是这样的穷山恶水,却成为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保障国内各种战略物资运输的交通命脉。”他说。
如今,贵州掀起了大建公路的热潮。新中国成立至1979年间,贵州公路总投资才3亿多。但仅1999年一年便达40亿。一条条高速公路四面延伸,西南出海大通道也由此贯通,使50多年前的艰难行程迅速在现实的进展中隐退。戈叔亚的寻找也便弥足珍贵了。但对历史的记忆是不会一朝消失的。当戈叔亚访问“24拐”时,老百姓向他说,近年来当地政府和公路部门多次想拓宽“24拐”并铺设柏油路面,但上级部门就是不同意,要求他们只需按照原样维护就行了。
周明中说:“‘24拐’不会在现代化的网路改造中被改动,动了多可惜啊。它是到战时‘陪都’重庆的必经之路,抗战中起了很大作用,是属于世界的财富。”
感情纽带与名份之争
“24拐”的“发现”在海内外引起了轰动。戈叔亚把新老照片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几个战后出生的外国学者,他们对在贵州找到这个路段均感到不可思议。罗伯特·安德森先生说,他看见过这张照片“100万次”了,而且他曾经在云南怒江附近寻找过它。大家都一直认为它应该在滇缅公路上。
而云南人的情感更为复杂。戈叔亚说,云南省交通厅的同志仍不相信这个地方在贵州。省外事办的同志也在电话里惊叫起来,连说不信,因为该办接待过的日本老兵都认为“24拐”是在云南。一位老记者甚至对戈说,不要发表“24拐”的照片了,这幅照片和云南人血肉般地联系在一起已半个多世纪了。如果忽然告诉云南人,这个“孩子”是别人的,这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戈叔亚认为,发生错误的原因,是当年蒋介石宣布把中印公路改名为“史迪威公路”,使美国人认定,从印度利多到中国重庆的所有公路,都是史迪威公路,所以,“24拐”在史迪威公路或滇缅公路上,也便顺理成章了。但是,戈仍然指出,战后中国学者和媒体不做简单的调查研究,说明我们对于像抗日战争这样的重大历史问题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漏洞。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贵州人民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邻居在干什么,一幅本属于他们的闻名于全世界的照片,竟然让云南人自豪了半个多世纪。”戈叔亚说。
对于人均GDP排列全国末位的事实,贵州人解释说,除了地理闭塞外,主要是观念保守的问题。“很久以来,夜郎之国的子民从不知道认识自己和宣传自己。举个例子,当邻居云南把少数民族风俗当作吸引游客的黄金招牌时,我们竟认为这些都是落后的东西而加以排斥。”遵义市西部大开发办公室主任黄康成说。“24拐”在市场经济时代的被“发现”,对于大梦初醒的黔人来讲,大概有了别样的意义。也许,不久以后,‘24拐’会被圈起来卖门票吧。”同行的女记者半开玩笑说。
但世界大概并不会对中国时下炽烈的地域名份与利益之争产生兴趣,而只会去记住另一些更加刻骨铭心的事情。也许,某一天,不同国籍的人们重访“24拐”和史迪威公路,也会像2002年5月中美老兵相聚北京,回忆“驼峰航线”的苦难与荣耀之情形。在3年多的时间里,通过“驼峰航线”,共有736374吨物资运进了中国。但同时也损失了468架运输机,有1579名美国飞行员捐躯。
林孔勋老人说,1986年,他应邀到美国和1880工兵营第二连的战友们聚会,那时麦顿连长已经去世了。大家回忆起当年修路时的情形,都心有余悸地说:“好在没有翻到那山沟里。”那以后,林老常常收到美国朋友们寄来的纪念册和国外有关Burma Road的各种报道。
在笔者看来,“24拐”是与无数逝去与将逝的生命以及感情中最微妙的单元联系在一起的。或许,这正构成了被梦想深缠的戈叔亚寻找它的动力,也正是在来贵州的飞机上,当邻座的同伴首次向我提起这条路段时,我所感受到的莫名心灵悸动。
黔西南州台办供稿
主办单位:黔西南州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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