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洋
作为酷爱野外垂钓之痴迷者,成百上千次的湖岸、屯船、钓台、网箱上垂钓,渔获的品种、轻重、惊险刺激与孤独寂寞、满载而归与惆怅滑杆……这些经年故事,随着国人的固有基因健忘症,笔者近年频频遭侵袭的老年痴呆症,脑海里进水般已趋模糊、淡忘、消逝,但那舍本逐末般抛弃浮标的上下左右,只顾欣赏沉思万峰湖上的听雨画面,却长久挥之不去,如雕刻般明晰。像品尝长年珍藏的老酒一样由无意为之,过渡到成癖上瘾,欲罢不能。
身临烟波浩瀚的万峰湖,那随湖水涨落而淹没与显现的景致,那如一叶扁舟的布依三板船、猪槽船,凭借一片薄浆,在絮白色轻纱中穿行,偶遇如箭穿梭、游戈的大型机动船、豪华游艇,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叶扁舟,也如公路上的熙攘频繁车辆,约定俗成地驰向停靠点,那层层紧逼的波浪,使小船随波晃荡几下。早已经风雨历练的艄公,此时仅略停船浆,待波平浪静,又一如既往向目的地飘去了。此情此景,让我不禁追忆到老一辈知名作家叶蔚林写的小说《在那没有航标的河流上》的细节,当然,那要在夜幕笼罩,岸边的昏黄电灯如街市闪烁才入境、入味。伴随机动船轰轰隆隆地盲行湖上情景,墨黑的苍穹点缀着熠熠幽光,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迷茫浑沌的复杂眼神。此时,湖岸远山的丛林里,有不知名的夜鸟在高一声低一声,阴一句阳一句地孤鸣,那苍凉的吼声似在嘲笑一无所获的狩钓者——“滑了,滑了”,声如患更年期综合症老妻的幽怨数落。有时,擅长昼伏夜出的蝙蝠,如战斗机那样挟持着一般气流,猛烈在你的身旁滑行,那陡然呼啸而来的声响,会惊得你汗毛倒竖,疑神疑鬼。若幸运之神降临,淅淅沥沥下一场雨,哪怕是随风而至的飞龙雨、太阳雨,也会使枯燥难耐的夜钓增添许多难得的情趣。
万峰湖观雨,似乎呼啸的气流更狂放适宜。微雨飘洒,远山近水、出没湖面的船只,四处翻飞的鹭鸶、尖嘴的“打鱼郎”(翠鸟)、岸边灌木丛林跳跃的画眉鸟,在细雨中纵情享受着那摇头摆尾的梳妆,瞬间使它们圣洁如玉,羽毛锃亮。在伴偶的呼唤声中,轻盈滑翔着朝那魅力无穷、神魂颠倒的声源而去。如遭遇狂风暴雨,那如钱塘海潮般的狂风气浪,排山倒海而来,平静的湖面顿时浪花飞溅,哗哗声响彻不息。此时,左行右划的船儿已没了踪影,大概已躲到湖湾去憩息了。宽阔的湖面湖水浑浊,残枝败叶随波起伏,浑沌的湖水暴露了它神秘莫测的狰狞。“欺山莫欺水”的古训在这现场得到了真实的再现。
欲在万峰湖听雨,最佳的时令恐怕只有在春夏的细雨轻风中了。那豆大的雨滴砸到湖面,跳珠满湖,飞花溅玉,似一口巨锅中煮沸翻滚的开水。雨颗砸在遮阳的防紫外线照射的大伞上,叮叮咚咚如一支训练有素的打击乐队在倾情弹拨,只是那天簌般的曲调、表现的意境,只能见仁见智,各有所得了。此时,我素来喜欢停下经营的垂钓正业,仰靠钓椅,美美吸上几口香烟,白痴般呆望眼前的场景:耳听若有若无的风呤,凝视雨丝似经线的舞蹈。天地湿碌碌的,人也懒散得软绵绵的。“左列钟铭右傍书,人间随处有乘除。低头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这是曾国藩在红得发紫的鼎盛时期,写给胞弟曾国荃的一首信中诗。暗下之意是奉劝弟弟放下坐拥江山的奢望,因为世间的一切都是“虚”与“空”。这首诗莫名其妙盘旋脑际,随口而出。眼睛涩涩的,浑身酸胀,只好缩回钓鱼棚床上休息了。棚外的雨由丝变颗,间或似有豆大的冰雹,打得顶上彩瓦不时炸响,随瓦楞檐沟流下的雨水,哗哗直淌。船体如婴儿摇篮轻晃,很快,鼾声高扬,追忆老庄而去……
万峰湖无疑是一方充溢着古典诗情画意与现代熙来攘往杂揉缤纷的舞台。乐水的游客可乘船肆意游戈,垂钓的打渔郎可在此间流连忘返,画家、摄影人可随处取景采风……不过都是短暂的匆匆过客,亲山伴水的,只有那湖边山腰布依人家居住的吊脚楼,楼中随风传来的布依八音古乐声,以及那在蓝天白云映照下的亘古水绕山,山映水的永久的相依相偎,不离不弃。任流年如梭,春秋冬夏、日升日落、潮起水降、草枯花谢……一切依自然法则,如竹笋冒出竹林土层那样自然和谐,相得益彰,一直缠绵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其实,听雨,何止于万峰湖一处胜境。只要心闲,身处都市与山野,不亦可体验雨洒芭蕉、雨敲残荷、雨滴瓦片的乐趣吗!心如猫抓的弄潮儿呢,就无福参悟了……
黔西南台办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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