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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头有幅画

发布时间:2023-02-13 14:43:47

  □ 方道行

  徽州的门楼人家,不是缙绅就是富商。先父幼失怙恃,虽辗转成为一个商人,但我家门头上方(门罩下)仅是一幅画,实属忝列徽商门墙。

  我家门头画高约55公分、宽约140公分,描绘了《三国演义》第七十一回老黄忠定军山智斩曹操心腹大将夏侯渊的故事。文革中曾用石灰浆粉刷遮盖,经历五十年风雨,又露出庐山真面目。

  此画取景构图采用“散点透视法”以移动视线展现广阔平远的意境。构图分三大板块,在实际长仅一百公分的画心上,有银须飘拂的老黄忠,左手握缰,右手高举令旗,纵马向葭荫关驰骋,一士兵高擎黄字大旗紧随其后,一派斩将搴旗的威风和勇气;右边葭荫关前刘玄德亲率诸葛亮等旗幡鼓手列队在城门口迎接;中间空白处,二株古树穿插其间,掩映远山苍茫。这种抽象概括,构成距离效果和视觉中心,打破时间、空间的局限,使画面左右呼应,气势连贯。

  此画以线条塑造形象,中锋用笔,白描勾线。由于历经百年风雨,尤其是文革中造成的损害,已很难辨认其皴笔皴法,或者是属于“空勾无皴”一类画法。画面设色和历史上许多壁画“空勾框郭”,然后以青绿填染不同,仅用淡墨平涂,稍加墨色点染,再加植物性颜料淡彩罩染。画面淡雅柔和、清新简洁,呈整体块面效果。

  史前文化研究表明,地球上任何先民的绘画都是“巫教文化”的产物。在原始阶段,门头画和壁画虽属同一范畴,但在它们发展的过程中,受宗教信仰和哲学宇宙观的影响和制约,壁画逐渐演变为宗教艺术、殿堂艺术和墓道艺术,而门头画在很长的时间内仍然保持着图腾崇拜的原始特征,如在门头悬挂各种纹样、符号、图案和色彩装饰的图腾、族徽。至今仍能见到在门头悬挂一面镜子或一幅八卦图,即其遗风。说明在很早以前,壁画和门头画就分道扬镳,它们不是近亲繁殖,而是异质同构。

  宋代是理论思维最活跃的时代,特别是新安理学的膨胀,为徽州门头画由“象征”转变为“审美”奠定了思想基础。宋元时期徽商尚处在萌芽阶段,徽州民居大都是平房,门头低矮狭窄,不宜在其上直接绘画或张贴大幅装饰画。此时兴起的类似贴墙布的“墙皮画”,催生了门头画转型的构想。彩色版画的出现,加快了转型的步代。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引爆突破意识樊篱的冲动,实践追求美好生活的激情,那情景幻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在“爆竹一声除旧岁”中,迎来万户桃符换年画的除旧迎新。这种风气,延续至今,只不过年画版画换成“囍”字的剪纸和“福”字的书法而已。

  明初徽州已有2米乘以3米的大幅彩色版画“报功图”。明中叶以后徽州又发明了“饾版”和“拱花”等术刻彩色套印新技术、新工艺,使得徽州版画更加富丽堂皇、精美绝伦。崛起的徽商用来装饰深宅大院的门头,格外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虽然纸印的门头装饰版画便宜、方便又美观,但是经不住风吹、日晒、雨淋。有身份的人家可请画家直接在门头上绘画,或干脆做砖雕门楼,一般老百姓无能为力,只能望墙生叹。一些能工巧匠把握此商机,别具匠心,把一些小说、戏曲上的“绣像”、“插图”摹画在门头墙上,意为民居添姿添彩。经过惨淡经营,竟使整座民居常年四壁生辉,人们争相仿效,逐渐演绎成徽派民居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然而,门头画的起源还有另一种说法:有人说,我家门头画是一种“横披画”模式。根据这种说法,门头画画心四周绘有“助条”,助条外是“距”。左右距外是“前后立柱”,立柱外是包卷如“卷轴”的“月牙杆”(又称“天杆”)。卷轴外是不属于“横披裱”范畴的“挂落”;上下距外是“上下边”,边外是“套边”。前后立柱上各绘一花瓶,下有瓶托,上有插花;上下边绘空心纹样;卷轴绘斜格网纹。前后立柱和上下边背景都以墨色平涂。

  我国书画装裱历史悠久,装裱形式名目繁多。横披裱始于宋代米氏父子,但宋以前的书画装裱艺术属于宫廷专利,具宫廷色彩。虽然南宋迁都临安为徽商诞生创造了条件,遗憾好景不长,元代异族统治,徽州五户共用一把切菜刀;南宋画院随之冰消瓦解,画院内外画家隐居不仕,加上徽州许多大姓宋代始迁入,民间门头悬挂名贵绘画装裱横披画的能有几家?而以裱画为生的艺人要吃饭、要生活,他们借鉴辽代木板刻印着色经卷、佛像的装裱技艺手法,创造性地把彩色版画装裱成中堂、对联、挂屏、横披等条幅。这种工本较低、简易朴素的装裱形式,深受老百姓的欢迎,门头悬挂彩色版画装裱横披画逐渐成为民间喜闻乐见的装饰形式。明中叶以后,徽派民居如雨后春笋。此时徽派版画繁花似锦,代表国内版画最高成就,甚至可与原作比美。老百姓悬挂版画装裱中堂、版画装裱门头横披画蔚然成风,堪与名贵绘画装裱字画争奇斗艳。

  无论绘画装裱横披画还是版画装裱横披画都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生活在古徽州的能工巧匠受壁画的启发,在生产生活实践中激发出创作灵感。他们从门头装裱横披画中吸取营养,于装裱形式中象外求意,创造出融各种历史文化元素于一体的门头绘画横披画。

  这种徽商上升时期的杰作,用线描写心灵,用抽象的笔墨笼络先民的心理结构,具备夸张诙谐、稚拙天真、真挚情感、抽象变形等特色,体现了徽州先民追求真善美的心声。经过师徒代代相传、精益求精,最终形成独具徽派民居特色的门头绘画横披画。

  徜徉在徽州的古村落,仿佛走进徽州民间艺术馆。一幅幅丰富多彩的门头画,虽然没有纸上绘画的酣畅淋漓,也不比版画的细腻匀称,但是那种先民心灵深处的律动,让人目不暇接,宛如在阅读一本本连环画,聆听一个个感人的故事,令人流连忘返。

  人们往往用“图文并茂、相得益彰”概括连环画的特色。徽州门头画有图无文,有人因此质疑属于连环画范畴。其实连环画的文从属于画,所以有许多连环画可以没有文字。如《二十四孝图》就是借图画以启蒙;鲁迅先生介绍的比利时画家麦绥莱勒的连环画也没有文字。但是,和读者见面时没有文字,不等于创作之初没有一个文字稿,至少有一个故事提纲吧!明清以来,一回小说插一幅图,称为“绣像”,一回小说插上几十幅图,称为“全图”,也就是连环画了。这些历史小说家喻户晓,溶入中国人的血脉,徽州的村儒遗老甚至可以把整本《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徽州门头画正是这种历史连环画再创造的产物。沉浸在这种淳朴的氛围里,睹物思情,怎不令人思接千古,感慨万千!

  徽州门头画不仅仅是讲故事,还贯穿“成教化、助人伦”的儒家思想。如我家门头画就寓意商场如战场,在外经商要像老黄忠那样爱国敬业、诚实守信、把握商机、拼搏进取。足见徽州门头画不是信手拈来的胡编乱造,也不是依样葫芦的千篇一律,而是根据各家各户在职业、信仰、爱好、家境、身份等方面的差异特征,从历史文化的高度,发掘出具有时代意义的题材,进行再创作的结晶。

  徽州门头画不仅仅是装饰,更是用美的绘画语言,为每家每户每个村庄撰写历史,蕴藏着社会意义,给人们留下回味无穷的乡思。

  几百年流光溢彩的徽州门头画,堪与杨柳青、桃花坞、潍县等地的年画比美,拥有更加辉煌灿烂的人文内涵。然而,这一浓缩着徽州先民心理结构的文化艺术精品,随着徽州民居的大量消失,已成凤毛麟角。更令人困惑的是,几十年来,在徽学这片园地上,很难发现为其树碑立传的耕耘者,更别奢谈为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艺术返璞归真了。近年虽见有走模仿捷径的效颦,遗憾这种缺乏历史沉积的浮尘,显得不伦不类。

  信息来源:黄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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