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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

发布时间:2021-01-04 12:55:38

  □ 韩文杰/文

  秋收冬藏,进入农历十一月,田里山上的农活一忙完,儿女们就张罗着为德邻公做七十大寿。徽州的风俗,小孩儿生日得提前过,显得幼小稚嫩,期待他(她)茁壮成长;老人家生日得延后过,预示老而弥坚,恭祝他(她)健康长寿。

  十年前六十岁,儿女们就有意给老人过生日,可那会儿他们要么筹谋盖新房,要么子女正读书,花销大着呢,老人疼惜儿女们一个个日子紧巴,坚持不让过。折中的结果是梅花饼不散了,酒席不办了,大伙凑钱给老人添置了一冬一夏两套衣装。

  人生七十古来稀,对芸芸众生而言,七十岁生日说不定是人生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民间有“做七(十)不做八(十)”之说,跳过八十寿辰不做,七里八村有几人能活到九十岁做生日。赶上好政策,家家户户小日子过得红火,上个月同龄的棋友老邵过生日,德邻公应邀赴宴,回来,竟馋嘴的孩童般充满期待……儿女们一挑头,德邻公拨云见日,正中下怀,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六十岁那会儿,德邻公还只两鬓斑白;一晃,十年光阴过去了,德邻公头顶的黑发落的落,白的白,像门前山峰顶的林木,被岁月的风霜无情地淹没得只有影影绰绰几根了。脸上、手背沟壑纵横,一条条、一丝丝全是为儿女尽心操劳留下的印记……好在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胃口好,一日三餐,餐餐一碗白米饭不在话下。可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人上了年纪,就像秋日里的红叶,秋风一吹,说落就落了,谁料得到呢。与其到时候痛哭流涕、哀嚎作秀给左邻右舍看,不如往老爷子心窝里多垫补些孝顺,哄他余生过得欢实乐呵。

  清秀隽逸的“松鹤延年”中堂挂起来,柴墩般粗的“一百发”烟花震天响,德邻公的寿宴喜庆而隆重。孙子、外甥一口一个“爷爷”“外公”簇拥着把他迎上首席首座,好客的徽州人自家的首座都留给客人们坐的,今天自个儿坐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一想到这,老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寿宴是家宴,血亲为主,外加几个常来常往的老友,熟不拘礼,没有太多讲究,事先做好的菜一股脑儿上。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老爷子忽然想起老伴来,跟自己辛苦操劳一辈子,仅享点眉毛福(享福时间短,昙花一现),眼瞅着一大家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竟撒手人寰……内心不免掠过一丝悲凉。

  无酒不成席,老友们既然来了,就一门心思陪好老寿星;虽喝的是低度加饭酒,且半杯半杯地浅啜慢饮,到底上了年纪,酒过三巡,老爷子就微微有些不胜酒力,头晕脑热。看着席间开怀畅饮的满满三桌多子子孙孙、儿媳甥婿,感觉自己就是一棵参天大树的根茎,开枝散叶,分出几根支干,支干再分出更多的细枝,长叶开花,独木成林,繁衍成这么葳葳蕤蕤一大家子,情不能自已,眼眶里泪水涌流。

  父子同心,老爷子的泪花很快“感染”了同桌执掌酒壶的大儿子。徽州的老话“朝妪(方言:爷爷奶奶)爱长孙,爹娘疼幼子”,可自己打小体弱多病,非但不能为父母分忧解难,还让他们牵肠挂肚,万分疼惜。自己一路升级考学,拿到大学文凭,跳出“农门”的背后,是弟妹们囿于家境贫寒一个个被迫辍学,背后骂老爷子偏心眼,老人里外不是人,忍辱受屈的一声叹息……转身偷拭泪水的一幕,恰被倒茶水的小妹撞见。老爷子眼里的泪,她原本只当酒精的刺激,大哥眼里的泪,仿佛高压下的一次放电,灵魂深处的愧疚热油滴似的“腾”地熊熊燃烧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躲进楼上阁楼里,任泪水山呼海啸:自己远嫁他乡,老爷子原本不乐意,加上三年内迎娶两位嫂子,债台高筑,亲友们都劝他从女婿家“挖一勺”垫补亏空,被他一声怒吼:“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读书少,我亏欠她哩;再收彩礼钱,她往后在婆家怎么过?”愣没收一分彩礼钱,可该置的嫁妆一样不少……

  一席寿宴,不仅是一次满足口舌之欲的饕餮大餐,更是儿女对父母一生辛劳的感恩与褒奖。“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下的儿女们啊,切记“子欲养而亲不待”,尽孝还需趁早。

  信息来源:黄山日报(黄山市台办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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