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递石雕冠天下

　　□ 黟县 余治淮

　　世界文化遗产地西递村，被誉为中国石雕画廊，这里众多的古民居建筑上，镶嵌着许多艺术价值极高的石雕作品，诸如石雕漏窗、石雕门罩、石雕题额、石雕墙裙……有关专家断言，想了解中国古代石雕文化必到西递。

　　余香其人

　　谈起西递石雕文化不能不提及一个人，这人便是清嘉庆年间西递石雕艺人余香。

　　余香自幼家境贫寒，父亲是一位专替人雕凿墓碑的石匠。余香自幼好学，家里无钱供他上学，他就趁放牛空暇时，偷偷跑到学堂外边听老师讲课，寒来暑往，风雨无阻，老师讲的那些知识，他烂记于胸，常令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自愧不如。就在偷听的这些日子里，他认识了西递富商之子胡文照，两个孩子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稍大后，迫于生存压力，余香跟着父亲学起了石雕手艺，凭借多年在学校外偷听来的文化熏陶，余香的技艺进步很快，几年后，胡文照他们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打点行囊进京赶考时，余香也背起包袱外出学艺。

　　谈起余香学艺，西递流传有一则故事，说是余香在京城拜了一位石雕大师为师，这位大师是宫廷御用石雕艺人，故宫里许多石雕作品都出自他之手。

　　余香跟着这位大师学艺三年，因为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深得师傅喜欢，别人学艺三年后，大师便让他们出师离他而去，只有余香学了三年，大师却挽留他继续留下学习，如此，余香又静下心来学了三年，自认为把师傅所有的技艺都学到手了，便主动提出来请师傅让他出师。不料师傅听了余香的请求后，指了指身边的木桶，让余香把石雕场上的碎石块装起来，余香装好后，师傅问了句：“都装满了吗?”余香答道：“都装满了。”师傅又让余香用畚箕把地上的沙子装起来倒进木桶，在倒沙过程中余香发现，原本已经装满石块的木桶居然能倒进去一畚箕沙子。随后师傅又问：“这回装满了吗?”余香很快答道：“这回真的装满了。”可师傅却笑着让他用脸盆打了一盆水来再倒进木桶，余香按照师傅的指示将水倒进木桶，却惊奇地发现，一盆水倒下去后，木桶居然还看不到水。于是他顿时彻悟，放下脸盆，跪倒在师傅膝下。就这样，人家拜师，只用三年，而余香拜师，整整用了九年。出师后，余香走遍大江南北，四处拜师访友，交流技艺，多年后，他儿时的朋友西递胡文照已成了开封知府，而他也成了名震京城的石雕大师。

　　这一年，他与胡文照相约回到家乡西递，恰巧，西递首富胡贯三为迎接他那身为军机大臣的宰相亲家曹振镛光临，欲在村中建造一座规模宏大的“接官厅”，并起名为“迪吉堂”。因为胡贯三的商铺多在江浙一带，所以对江浙一带的石雕非常了解，特地请了一批江浙一带有名的石雕艺人，让他们雕刻一批精美石雕镶嵌在“迪吉堂”里。

　　胡文照听说胡贯三不惜重金聘请江浙石雕艺人，便直言不讳地责怪他舍近求远，并力荐余香承揽石雕工程。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人们对于自己身边的能人往往是熟视无睹，余香在京城名气很大，但胡贯三却没见过他的作品，在他的心里，还是江浙师傅的手艺高。碍于胡文照的面子，只好敷衍说：“那就让余香明天与江浙来人比一比手艺吧，只一天时间，看看谁的技艺高，活儿就由谁承揽。”

　　胡文照将他力荐余香及胡贯三提出比试的事和余香一说，聪明的余香一听便知是胡贯三有意推托，并无真用他之意。你想，石雕艺术品并无统一的测试标准，即便是专家来评议，也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更何况，余香与江浙艺人的比试，测评的只是一个对石雕艺术一窍不通的商人。余香当即表示自己无意参加比试，但经不住胡文照再三相劝，好意难却，余香只得勉强答应。

　　绝艺PK

　　比试当天，江浙石雕艺人公推他们的大师傅出马，那老师傅在石料堆放场上挑了一块三尺多高的石料，只见他斧凿齐下，三下五去二就劈出了个石狮模型，令在场众人一片喝采。紧接着老师傅那锤凿雨点般地落在石料上，太阳落山时分，一座三尺多高的石狮便已雕成，那狮子威武无比，栩栩如生，更为有趣的是大狮怀中还有一只活泼的小狮，老师傅说：“这大狮小狮也称之为太狮、少狮，寓意胡老爷的亲家为当朝的太师、少师。”此言一出，胡贯三是连连叫好。

　　这边，人们都围着江浙师傅赞不绝口，而受冷遇的余香却倒头睡在工棚里，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直到太阳落山都没见他起身。胡贯三料定余香是不敢比试，怕在乡亲面前丢人，不过反正比试不比试只是一种形式，他内心早已确定由江浙匠人包揽全部石雕工程。

　　看到余香半死不活的样子，胡文照心里也没了底，甚至怀疑是不是刚才江浙师傅的手艺镇住了余香，使得他不敢与之较量。每次催促余香赶快动手，余香总是似睡非睡地支支吾吾，看看天已黑了，胡文照只得叹口气回家歇息了。不说胡文照心里疑惑，连江浙匠人心里也非常纳闷，说好了比试，这人怎么整天睡觉，莫不是想等夜深人静，偷偷地把从外地带回来的石雕精品，稍稍加工算作自己的，明天拿去交差，他们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天黑后，全体江浙石匠便悄悄伏在余香睡觉的工棚边，看看他有什么举动。

　　大约到三更时分，月亮爬上了西递东边的山顶，余香下了床，伸伸懒腰来到石料场上挑了两根两三尺长的石条，就着月光席地而坐，举起了斧凿，江浙匠人只听见叮叮当当敲击之声如同山间泉水跃下深潭，月光中，飞扬的石尘如同乳白色的云雾将余香团团环绕。只一炷香功夫，斧凿之声停止，石尘慢慢散去，人们定睛一看，余香手里握着一支光可鉴人的石箫，只见他撩起衣襟，将石箫轻轻擦拭了一遍，随即悠悠地吹奏起来，那石箫音质低沉，旋律如泣如诉，使人感受到一位天才被埋没的压抑和悲愤，让人不忍卒听。一位江浙石匠悄悄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西递四周的山上亮起了莹莹的绿光，赶忙告诉同伴，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师傅说，那发着莹莹绿光的是虎豹豺狼的眼睛，此人雕的石箫，吹奏出来能令虎豹停足聆听，必是星宿下凡，非人间匠人能比。众人一听吓得面面相觑，然而又不敢当即离去，怕打断余香吹奏的音乐，惹恼山上的虎豹赶来伤人，大家只得战战兢兢地继续伏在那里。这里余香一曲吹完，看看时近五更，天快要放亮，赶忙捡起另一根石条，又是一阵斧凿，很快一支石笛雕成，当东边天空上飘出第一片彩霞时，余香用石笛吹奏出一曲欢快的曲调，那旋律让人感到黑夜已尽，光明在即，有一种对前途充满信心的愉悦。江浙匠人发现，西递四周的山上，百鸟翔集，婉转争鸣……

　　江浙石雕艺人自愧不是余香对手，天亮以后，匆匆收拾行李不辞而别。中午时分有人将夜间见闻告诉胡贯三，胡贯三匆忙准备重金赶到余香家聘请余香，然而余香已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石雕匠人通通离去，使得胡贯三的接官厅——“迪吉堂”落成之日，竟然没有一块像样的体现徽州文化品位的石雕精品。

　　几年后，胡文照任满回乡，建造“西园”，余香带着徒弟回到西递，为“西园”雕了一幅“文王访贤”的石雕门罩，以姜子牙渭水垂钓、周文王屈尊访贤的故事表示自己对胡文照尊重人才，礼贤下士的高尚品德的赞美，同时还为胡文照雕了“松石竹梅”两个石雕漏窗，以松石竹梅四君子彰显他与胡文照的君子之交。这两件石雕一直被后世称之为中国石雕艺术中的“绝品”。

　　余香在家乡培养了一批徒弟。在余香离开西递后，这些徒弟在西递大显身手，从而使西递古民居中留下了大量石雕艺术珍品。

　　余香晚年移居岭南，他的作品随之称誉东南亚。20世纪七十年代，余香留在黟县的一对石狮，被作为中日友好文化交流，运往日本东京;20世纪八十年代，广州一些酷爱余香石雕艺术者慕名来到西递，用重金购走余香“七贤、八骏、九老、十鹿”四幅作品，镶嵌于白云国际机场……

　　如今，余香的石雕技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西递这块土地上一代一代传承，西递1047古街区还专门开辟了“千艺坊”，将石雕工艺品制作作为旅游观赏项目，使更多人能身临其境品赏优美的中国石雕文化。

　　信息来源：黄山日报（黄山市台办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