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辰保
黄山区城西,有一座小山称为“肖黄山”,县志称“云根嵌空幽秀,仿佛黟山。”山下的村庄叫庄里,古名“臧里”,意为一个美好的地方。清顺治初年,村中有位告老还乡的县令,叫程言,他“为民请命”,多次上书到清廷府台和京城,将明朝县邑延续了近三百年的税赋政策由“改民解为官解”。此事惠及太邑一方及整个江南的百姓,他的德行和声望,因而名震朝野。
清嘉庆《宁国府志》载:“程言,字飏伯,崇祯癸未进士。初秉铎当涂,适郡有兵躏,划策捍御,与守令分当一面,弥月甫缉。年饥,捐赈为巨姓倡。以公车去任,士民刻石颂德,立碑于学宫。释褐后,观政兵部,出知弋阳。以母老辞归旌邑。征粮旧佥民解,胥保侵蚀,民多赔累。言力请于邑令鹿兆图,上告两台,改为官解。里民即其宅前叶(岳)岭建纪德亭,以志不朽。”
在程言的宅前臧里的“岳岭头”上,原有一座两层叫“纪德楼”的楼亭,大匾高悬,是乡人凑钱建造专门用来纪念程言的功德。
明末清初诗人、文学家被称为“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合肥人龚鼎孳,他官至礼部尚书,《清史稿·龚鼎孳传》称其:“时兵饷紧急,贼敛繁兴,屡疏为江南请命。”程言“为民请命”的上书,就是他向顺治皇帝递交的,我们可以从他所作的《纪德亭记》,了解当时的一些情况:
“太邑粮运征折而佥民解有年矣,法敝蠹深,无有请者。同年友程飏伯以进士悬车初服,而俯念乡邑粮征民解之累,摘疏利弊,请之县令尹,上告邦臬,报可两台,变折色为本色,改民解为官解。又因田派费出糈程劳,贫富适均,官民不厉。事既大定,远近感之,谋余说以为之记。”龚鼎孳同程言是同年龄的朋友,作记时清廷不但“变折色为本色”,还“改民解为官解”了,这是国家赋税政策一个重大的调整。
龚鼎孳对程言是比较了解的,他是个德才兼备的人。“夫予之与飏伯,则固深服其德而私异其才之不可测者也。曩经姑江,飏伯适以学博莅其邑,程文砥道,谨职而已。乃郡有兵躏,能先是倡导,登陴宿黻,与巡方、太守诸君分当一面,弥月而熄事。甫戢年饥,民困转沟铤险,飏伯自当事,令富者出粟,贫者贱籴,赖以全活,以故郡侯吴宣伯器重之。宣伯者,文与金、陈相颉颃;而独称飏伯为畏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政简刑清,姑人至今乐道之。此皆非其任而无其权者也,而卒优为之,岂非其才不可测者与?”
对于程言的家乡状况,龚尚书也是十分清楚。“今家居万山之中,里名曰‘臧’,买田赡读,董赋急公,犹且蒿目时艰,为民请命。计太之遗黎,役燹以来较甚于姑民之饥困,其征比苛猛,人不愿生,南北二粮,岁隶解以里排,一切麻豆科杂之属,不啻二百余款,开征议价任意低昂,盘蠹藏奸,穷工极巧,官、司视为故常,胥、役享为定例,里排亦以为命,分之无可奈何。所解一差,动以钜万,破产亡家,鬻卖男女以填奸宄之欲壑,流离琐尾,哭声振野,至于三百年来习而不觉。”可见太平县当时的税赋政策,给百姓带有的灾难,天下人是有目共睹的。
“飏伯一旦更正,若是乎贤者不可测也。韩子曰:‘诚至则才生。’曩在都门,飏伯偶射下策,手裁一疏,弹太解且上,予时急止之,恐其力之不足以相率也。而乃能得之,以今日使飏伯居天下之任,得天下之权,其事与功当何如哉?于姑人之尸祝而知救荒俎乱,虽弦诵可以得为也。于太邑之鼓钟而知优民足国,虽山林不可自谢也。后之君子尚有观感于斯文。”清军征战打天下,军费粮饷的筹集最是紧要之事,而程言此时为民请命,在常人看来,是个不识时务的人了,认为就他个人的能量,根本不可能扭转和改变如此重大和敏感的民生国计问题。龚鼎孳虽身居高位,对时局看得很清楚,虽然他对程言的行为“时急止之”,按清史记载他在“兵饷紧急”的情况下,还是“屡疏为江南请命”,也是豁出去了,也为他的人生留下了重彩的一笔。而程言“为其事”“成其功”,把此事办成了,做到了“居天下之任者为其事,得天下之权者有其功。”叫这位江左文豪言不由衷发出感叹,也为太平县乃至整个江南老百姓带来了福音。
从清代的《宁国府志》和《太平县志》记录的文史资料来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除了程言和龚鼎孳外,还有几个很关键性的人物。
时邑人胡泉是个饱学之士,他是明崇祯末年御史金正希的门生,县志称其“士之学于其庐者,至不能容。”他作有《程笋云改官解序》,记录了当时的一些情况。笋云,是程言的号称,他见“乡绅良牧对之三叹,势无如何。笋老慨然任之,谋之问義李先生,图为官徴官解之举以纾民困,问老亦踊跃从。曩读其所上张臬宪书,缕缕数千言,不亚郑侠流民图,而笋老则遂亲控府道,明目张胆争之,盖断发戟衣自此始……虽笋老之才所当为者未止此,然以优游散人任劳任怨,出二十里于汤火而登之袵席之上。此其树功德于桑梓者,为可朽与沐其施者,谁已于言?”
“民解”让老百姓苦不堪言,文中把程言那勇于担当,奋不顾身,慨然“为民请命”的场景铺陈了出来。他与同乡“问義李先生”谋划此事,问老听到笋老的意见后,踊跃参与其中,向按察使上书,就是府县志中那篇著名的《启(上)某道台书》。关于“问老”,就是李一元,“字羲问,祟祯癸未(1643)进士。”太平县望仙乡(现耿城镇沟村)馆田李氏族人。清顺治初年,担任浙江诸暨县令,因守丧而辞职回乡。后历官江西安仁县知县,浙江金华府同知。县志称其“睦亲恤邻,德行并著。”他与程言同年考上进士,他“致书当事详悉深痛。随因赴任,言遂独肩其事。”
李一元的上书,在清《宁国府志》是《启某道台书》,在(嘉庆)《太平县志》是《上某道台书》,按照“承上启下”的原则,笔者认为“上某道台书”比较合适。这个“某道台”及上书中提到的“两台”,应指清顺治初的“分巡道和兵备道”,也就是上书给“分巡徽宁兵备道”的。“老宪台”起码是知府以上级别的长官,而张文衡是分巡徽宁兵备道长官,后不久又因功再次升迁为江南按察司按察使,综合分析,肯定是张文衡无疑。那李一元上书的原名应为《上江南承宣布政使宁国府、分巡徽宁兵备道台书》。
从(嘉庆)《太平县志》记载来看,顺治初年,清廷对太平县确实采取了一系列的安抚政策,首先减免或少征粮税,让老百姓能安身立命:“顺治二年奉旨,蠲免本年税粮十分之七,兵饷十分之四。其明末无义之征,尽永除之。三年,复准江南各府,迭罹寇患,漕米折价,于恩诏外,再免三分之一。四年,免二年、三年钱粮之欠在民者。”
“为民请命”的程言,在康熙年间逝世,安葬在岳岭头往南里许,臧里人每年清明、冬至、过年,把程言当作自己先祖一样奉祀,年年如此,正如古语说的“有功于民,民必祀之。”1949年后,祭祀活动停止了,“纪德楼”在1954年也拆毁。现在甘棠镇庄里村肖黄山西南边新建的第二个牌坊,就是纪念程言的。
信息来源:黄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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