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衔：“长者”状元

　　□ 李 军

　　在黄山市屯溪区阳湖镇东北，有一个很美好又好听的地名——洽阳。它位于风景秀丽的新安江南畔，东有珮琅溪迤逦而来，西有三村河流淌而过。“洽阳”原属休宁，初名“合阳”，后改“合”为“洽”，更为形象地展示以上三条河流汇合于此的特殊地理方位。

　　明末，有一位名叫王宗祥的徽州人，自休宁合阳迁居浙江归安菱湖(今浙江湖州市)经商。到乾隆二十一年十一月二日，王宗祥六世孙王以衔出生之时，王家已成当地殷实大户。出身徽商家庭的王以衔，自小聪慧过人，受徽商“贾而好儒”思想影响，好学不倦，饱读诗书，才名远扬。

　　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王以衔和兄长王以铻双双中举。乾隆六十年(1795年)，85年高龄的乾隆皇帝欲禅位嘉庆，特开恩科。阳春三月，王以衔兄弟俩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共同进京赶考。此科会试的三场试题分别为“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齐人曰：‘所以为蚳蛙，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阅卷评比后，主考官窦光鼎(时任左都御史)拟定王以铻为会元、王以衔为亚元。前两名同为浙江人，还是亲兄弟。按照科考省际平衡之惯例，副主考珊图礼和刘跃云均主张调一下名次，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但秉性耿直的窦光鼎坚持“论的是文章，不论试子是哪个省的”，仍力主照此名次发榜。窦光鼎曾弹劾过权臣和珅的多位爪牙，怀恨在心的和珅以兄弟两人试卷中皆有“王道本乎人情”之语，乘机诬告曾任浙江学政多年的窦光鼎，必定有私。兄弟联名高第，乾隆皇帝亦甚觉可疑，便命覆试及磨勘。经覆试，王以衔列二等第四，王以铻列三等第七十一名。又经阅卷大臣磨勘(逐字逐句挑出错误)，乾隆皇帝亲加披阅，发现王以铻试卷中肤泛失当、疵缪甚多，更有“一日万几”“一夜四事”等字样，被“罚停殿试”三回(三科后的嘉庆六年殿试，王以铻参加补考即中进士)。窦光鼎则被降为四品官员，勒令其立即致仕回乡。

　　四月十六，王以衔在保和殿前继续参加殿试，和珅、王杰、刘墉、董诰、纪昀等为殿试读卷官。该科制策以安民、刑罚、海防、科考发问。“士先德行而后文章”“质与文不同偏废”。王以衔在策论中主张选拔德才兼备之人，文情并茂，当之无愧荣登榜首，成为乾隆年间休宁县第7位状元。乾隆元年状元为休宁人金德瑛，乾隆末年状元还是休宁人王以衔，实属难得。续写并整理《红楼梦》的高鹗，是年36岁，恰是此科进士(名列三甲第一名)。

　　王以衔金榜题名后，被授为翰林院修撰。嘉庆十二年、二十四年，王以衔分别出任江西、顺天乡试副考官。嘉庆二十二年、二十五年，均任殿试读卷官。凡他主持试务，平正通达。阅卷中，令考官们轮流读卷并相互评比，从不独裁名次，深得学子敬爱和嘉庆皇帝器重。

　　王以衔严明廉洁，以文取才，不少富豪都想方设法打通他的关节，不择手段地想送财物、美色给他。于是，他将朝廷录取举人之条件公告于考棚外，还将送礼者名单及财物清单一同张贴，以示警告。有一天晚上，一位考生跪在王以衔面前，欲送百亩田庄庄票给他，乞请其暗示考题。王以衔厉声呵斥：“你想辱我德行吗?我先父虽是商人，商人逐利，无可厚非，但从未教我把考场变成商场。朝廷委我以重任，我当以文取士。以你今日之举，你已不配为考生，不许再参加乡试了。”这名考生仍哀嚎着乞求王以衔给其面子，王以衔正声道：“我今日给你面子，就是给朝廷丢面子;我今日仍留下你，就是为朝廷留下耻辱!”这名考生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次日，考棚门口就张贴公告了这名考生夜半贿赂之事。

　　嘉庆十九年(1814年)，王以衔任江苏学政，力主文章平正通达，一改过去险怪芜杂之文风，其间还曾为安徽《萧县志》作序。

　　同年八月，王以衔任工部左侍郎。此间他被举荐入直南书房，后改值上书房，教皇子读书。他每日卯时入值，酉时方归，端正谨慎，克尽师道，非常勤勉。道光帝即位后，见王以衔年事已高，出入疲劳，让他改任礼部右侍郎并专理部务。

　　王以衔能诗文。“紫清城郭矗高寒，隥道飞廉接上兰。山色万重连雁塞，河声终古落桑乾。东京礼乐张衡赋，北阙勋名贡禹冠。十载春明缘底事，愁怀遥睇碧云端。”“四海朋俦一子由，豪吟风雨凤城秋。文章漫诩蓬池鲙，身世原殊阁道牛。徐邈百杯频中圣，杜陵万卷傲封侯。骑鲸一去凭谁问，萧飒商飙白雪楼。”其诗《秋日晚眺有感》足可体现其绝世才华。

　　王以衔亦工书法。其字融欧阳询、颜真卿大家之体，朝中乃至科考后来推崇欧体颜面的馆阁体，无不受其影响。苏州博物馆现藏的王以衔《行草书扇页》，可见其书深得宋元大家神髓，运笔稳重，结字谨严，韵致古雅，行笔流畅，遒劲姿媚。

　　道光三年十二月廿四，王以衔在上朝途中突发脑溢血，至东华门后，按例应下轿步行，其子王景瀛屡请其不应，见其坐轿如睡，已不能言，忙抬回家中，两小时后便溘然长逝。

　　据《清碑传集》记载，王以衔为人坦荡，和易近人，与人为善，不言人过，众人无不尊敬他，皆称其为“长者”。其子王景瀛曾任广东花县知县;女嫁云贵总督吴振棫，名句“须知少年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就是其外孙吴庆坻30岁时所写。王以衔母亲八十大寿时，“三朝阁老”、大学者阮元特为王太夫人作贺联：“多子两魁天下士，大年三历太平朝”，既贺其健康长寿，又赞其教子有方。

　　今天，在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菱湖镇上，尚存一座古老的状元厅，乃王以衔在嘉庆初年所购置的房产“敬仪堂”。

　　信息来源：黄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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